時鳴打了個哈欠,精神懨懨的: 「哥哥覺得應該如何做?」


    江行沉思,道: 「按律當斬。」


    「判決我已寫好,過了明路,隨時都可以斬。但,斬之前可得好好審一通。案子太大,我差人押著他,打算改日親自去審。」


    大理寺那邊,尋常案件本不用時鳴如此上心,也輪不到時鳴親自審訊。但,這人賣了五百斤五石散,實在是聞所未聞,震驚朝野。


    時鳴漫不經心: 「抓到的這人價值不高,重要的是他背後的人。我打算過幾日親自去一趟,從他嘴裏挖出點什麽來。」


    江行道: 「是是是。我的小殿下,你現在還是好好躺著,爭取能下床吧。」


    時鳴瞪他一眼,縮進被子裏,不理他了。


    -


    汴京城,大理寺。


    牢房。


    水滴聲滴答滴答,在暗無天日的牢房裏,刺得人耳膜都是潮濕的。


    一人窩在角落,身上骯髒又襤褸。聽到外麵靴子敲打地板的聲音,他眼皮子動了動。


    牢房的門鎖聲響起,一人勸: 「殿下,牢房這種醃臢地方,怎能勞動殿下親自來一趟?審訊的事,還是交給屬下吧。」


    一道清潤的嗓音答: 「不必,我親自審。」


    又一人搬來了一把椅子,鋪上了軟墊,還往這位殿下手中塞了暖爐,這才退下。


    留了幾個人,剩下的全被打發走了。牢獄之中的人精神已然不大好了,卻還要笑: 「我一介平民,竟然能勞煩晉王殿下親自來審。」


    「你可不是平民。」


    時鳴輕嗤道。


    他坐得端正,一派清貴之資,在牢房裏顯得格格不入。


    牢房畢竟寒冷,又沒有炭火;縱有手爐,他還是將手也縮進了大氅裏。


    「我問你,你的五石散,是從哪裏來的?」


    那人毫不避諱,陰陽怪氣答: 「從天竺、新羅來的。殿下便是想追查,山高路遠,怕是不易呀。」


    益州與這些地方接壤,能說得通。


    從外麵來的。


    這可難辦。若是自產自銷,好查也好辦,搗毀窩點、抓住相關人員便是。


    但若是從外麵來的,梁朝確實不好幹涉。數額這麽巨大,看來是要嚴查一番了。


    那人見他沉思,大笑出聲,狂妄道: 「殿下就算知道是從哪兒來的,不還是束手無策?殺了我一個不算殺,除非你讓你那好母家,把天竺新羅打下來啊?哦,我忘了,時家如今,就剩時大將軍一個啦!哈哈哈哈……」


    「誰給你的膽子侮辱殿下、侮辱時大將軍?」


    有一獄卒劍已出鞘,抵在犯人脖子上。


    犯人道: 「那又如何?我一介將死之人,爛命一條。能借我的口朝你們那些狗屁的王公貴族吐口唾沫,我就是死也開心了!」


    又一獄卒見這人如此癲狂,邁了半步,詢問道: 「殿下,此人口出狂言,要不要讓屬下……」


    時鳴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不必。就是吵了些。」


    獄卒會意,將這人五花大綁到了刑架上。這人明明是個犯人,卻有一種怪異的英雄就範的豪氣。他不僅不怕,反而還目露兇光,惡狠狠盯著時鳴。


    真不知道哪來的這麽大敵意。


    時鳴麵色沉靜,語調隨意,像對待螻蟻一般: 「這麽多天,想必他也餓了。」


    話音一落,馬上有幾個獄卒端上一碗滾燙的小米粥,要往那人口中灌。


    第73章 查舊事悄生罅隙


    這刑罰稱得上殘忍。小米粥剛剛出鍋, 這個時候強硬地讓人吃下去,無疑是一種折磨。


    那人被灌了幾勺,口目皆紅, 甚至燙出好幾個泡來。他依然不求饒, 口齒不清地嘰裏咕嚕著什麽。


    時鳴叫停。


    那人得了一絲喘息,麵上已然狼狽不堪, 不複方才的囂張模樣。


    「你主子是誰?」


    時鳴許是坐得無聊, 雙腿交疊,換了個姿勢。


    那人被燙得說話含糊, 道: 「不知道。」


    一看就是胡說八道。


    時鳴怎麽可能信他的鬼話?他施壓道: 「真不知還是假不知?那確實要加一點了。」


    獄卒放下小米粥,取了幾根針, 捉住那人的指縫要往裏麵插。


    十指連心,顯然是比方才還狠毒的酷刑。這人指縫被插了針,疼得冷汗流了滿身。


    慘叫聲迴蕩在整個牢房。這間牢房單獨設置,若正常說話, 旁人聽不見裏麵。但若驚聲慘叫,那外麵很難聽不見。


    周圍牢房隱隱傳來鐵鏈晃動聲,似乎是正在睡覺的犯人被吵醒了, 在翻身。


    刑訊逼供不是沒有,但這麽悽慘的,這段時間裏唯他一個。


    插到第四根,他便撐不住了,舉著鮮血淋漓的手指,終於求饒道: 「我說、我說。殿、殿下。」


    時鳴不置可否: 「哦。」


    沒意思,這麽快就招了。


    那人緩了緩鑽心的痛感, 鼻涕一把淚一把: 「我上麵那人,代號狩月, 無人知曉他的真名。不過、不過……」


    時鳴覺得他磨蹭,揉了揉額角,冷聲道: 「說。」


    那人被這威壓逼得喘不過氣來,戰戰兢兢道: 「我曾見過他。他帶著麵具,其餘的看不清楚,唯有一雙眼睛,很……」


    他用自己有限的語言描繪了一通。許是疼得,這人說話顛三倒四,時鳴好容易才聽清楚他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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