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連靈力都沒有。」


    「難道你們剛剛都沒聽到宮主在撒嬌嗎?他叫哥哥了啊!!」


    「哇。真是。」


    另一邊,柳閑已經不顧所有風險輿論,卷人跑走了。


    他跑得很快,謝玉折屁顛屁顛地追,一邊思考一邊問他:「師尊也不能叫,哥哥也不能叫,柳閑還想我怎麽叫你?我父親叫我母親阿商,我叫你阿閑?亭?我們沒有成婚,總不能……總不能那樣叫吧。不過師尊要是想要我叫那個,我也不是不可以。」


    他用著一副嬌羞新娘子的表情。


    從眼神可以看出,謝玉折真的在很認真地徵求他的意見:「你覺得呢?柳閑。」


    「別叫名字——」柳閑覺得謝玉折在某些事上格外固執較真,話和心思都格外多。他往前跑,一把從袋子裏不知道抓了個什麽東西出來,氣急敗壞地往身後一砸,被謝玉折信手接下來。他氣鼓鼓地說:「其他隨你吧。」


    明明柳和閑都是普通的字,千年來有好些人叫過他的名字,可這兩個字從謝玉折的嘴裏說出來,總是不同。謝玉折的嘴就像被施了魔法,每一次的唿喊都像是擊中了在他陳舊的皮囊中滯澀了千年的破爛靈魂,謝玉折的聲音在他靈魂不規律的舊傷之上縫縫補補。


    傷患處總會發癢痛苦,人會忍不住地用指甲去撓,但那是將要痊癒的表現,倘若一撓,反倒有可能加重傷痕。以至於每一次柳閑聽到謝玉折叫他普通至極的名字時,他都本能地抗拒,卻又難以違抗地沉溺。


    柳閑惱羞成怒的斥責聲從前方傳來:「你怎麽不把糾結這些的心思用在重要的事上?」


    被他扯著手腕一路跑,謝玉折高高的馬尾都在隨風飄蕩。他笑出了聲,盯著眼前人清雋勁瘦的背影,看著他輕晃著的發冠,自然又隨意地問:「還有什麽比你更重要嗎?」


    柳閑跑得更快了,唿唿的風聲打得他臉疼,好像都把他的臉和耳朵給打紅了。


    這檀宮是個什麽地形結構,怎麽還沒看到大門?


    「師尊,不用再跑了。」持續這個動作很久之後,謝玉折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


    這人總是喜歡做出小孩子似的舉動,什麽咬嘴唇扯衣袖,可憐巴巴地眼中含淚,就好像我天天都在欺負他似的。柳閑無言腹誹,卻還是依言停住了腳步。


    謝玉折沉吟道:「雖然我也很想和師尊一起走下去,但是——」


    「?」


    柳閑的眼神已經能化作刮骨的刀。


    所以我們就此分開?


    行吧,我還不想呆在這裏呢!


    他已經鬆開了謝玉折的手腕,卻見眼前莫名其妙地出現了個又氣派又雅致的馬車,車前被幾個七彩的毛絨絨糰子拉著!非常可愛。


    謝玉折撩開門簾,彎腰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抬眸對他彎唇一笑:


    「但是去想去的地方,坐車,應該比用腿更快吧?」


    第112章 人情易散


    也不知道拉著車的究竟是什麽生物, 總之它們很可愛很活潑,很符合柳閑愛花哨的審美;總之它們的前進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快到達楊徵舟的府邸。


    在馬車上, 柳閑問:「這幾年楊徵舟在做什麽?」


    謝玉折沉聲道:「每每上修界有召集的宴會,楊老闆有時會赴宴,有時又會抱病推辭, 近幾年請辭的次數多了很多,偶爾出現時,也能看出來他的身體狀況不佳。我隻在那種時候見過他,除此之外,我也未曾聽說過別的行蹤。」


    說著,他翻開一張金粉彩繪的信紙:


    「某身體欠安,實在難赴雅宴。貴意難卻,某愧疚之至, 望來日病癒之時,再與諸君重逢,共享盛宴之喜。


    楊家家主之弟徵舟敬上」


    信紙上蘭竹之姿的字跡,和端正的漆紅小印,無不彰顯著這就是楊徵舟的親筆字跡。


    首先關注讓柳閑關注到的,並非他是抱病,而是他竟會請辭。他詫異地問:「楊徵舟迴上修界了?」


    要知道, 自從決定永居下修界後,楊徵舟再也沒有在修士聚集的地方上出現過。當年在上修界, 僅憑著自己的一雙眼睛,讓但凡持著能反射光亮的物件的人都被「驚鴻一舞鏡中仙」深深折服的幻術天才, 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從此銷聲匿跡了。


    謝玉折說:「他有時會出現, 但總是會早早地離開。」


    柳閑驚訝極了。


    對於一個自詡已經早死的人,楊徵舟從來都不赴宴,怎麽現在還寫起偶爾去不了之時的道歉信了?


    到了目的地,馬車平平穩穩地停了下來,柳閑撩開門簾下了車,叩響了清雅的宅邸大門。


    一個兩鬢斑白的老人從門後探出了一個頭,問:「公子,您找誰?」


    柳閑不失禮數地遞上了名帖:「我找楊老闆,他可是住在這裏?」


    老人瞭然了,他轉身離開,應該是去給屋子的主人通傳消息了。二人在門外耐心等著,不一會兒後,大門便被拉開,老人帶領他們進入了府中。


    剛踏進門,便看到了如畫的風景。


    「楊老闆,周宗主。」


    楊徵舟身披大氅,一身寫意墨色,正攏著一個暖爐,連腦袋都戴上了一個保暖的白絨帽,像一隻在雪地裏打滾的狐狸。他望著遠方,半分不急地坐在屋簷下,眉目溫和,好似平江岸上的山,山上垂下長長的藤蔓枝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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