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偏了嗎?


    他相信,即使自己的道心再偏,也不會因為一點些微的搖晃而有所改變。


    更何況眼前人是個騙子,而他隻是逗逗他玩。


    「當然不一樣了,柳閑。」


    謝玉折的語調很淡,聊家常似的,仿佛一切都是比喝溫水還輕鬆的理所當然:


    「他們的名字不是柳閑取的,他們沒有牽過柳閑的手,他們沒有被柳閑餵過藥,他們不能看到柳閑絕色的眼睛,他們和柳閑沒有一個家,而比這更多更多的事,我都和柳閑做過;還會有更多更多的事,我將和柳閑一起做。」


    他直視著柳閑,彎了半分唇角,笑道:


    「他們隻知道你是柳蘭亭而不知道柳閑。所以在柳閑心裏,那些人和我也不能比,哥哥,對嗎?」


    「你……」


    柳閑被他這一長串話炮轟地頭都暈乎乎的了,這個人總是亂說話,哥哥師尊柳閑輪番叫個遍,就像這樣能彰顯他的什麽似的。


    而至於謝玉折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記得昨日他也這樣問了,他似乎很看重別人對他的看法。而一向對別人的示好拒之千裏的他,實話實說,竟然不反感這人越發無下限的逾越和親近。


    明明隻是個讓人傷心的騙子啊。


    但柳閑轉眼又意識到自己根本沒資格怪他,畢竟自己對他的殺心沒有一天掉下去。和謝玉折這場所謂的師徒之情,不過是一場你瞞我瞞的遊戲。隻不過他瞞得好,謝玉折不知道其實他要殺他;而謝玉折太生澀,還以為弄點花香就能掩蓋身上外人的氣息。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他為什麽要……


    可話雖如此,他卻很不理智地忽略了謝玉折正在和顧長明私相授受的事實,像壓根不知道這件事的發生似的。


    他的腦袋一定是出問題了。


    柳閑打算過幾日抽個空迴祈平鎮,去探望探望柳二,他該不會已經是死了吧!?


    他的臉頰紅得似火燒,口幹舌燥得想把自己泡進冰窖,腦袋短路半天,最後癟著唇,偏過頭給自己找了個理由:「畢竟我領了皇命要養你,又承謝鎮南的情要教你。」


    謝玉折並不因為他答非所問的話而鬱悶,相反,他的眉眼肉眼可見的更舒展了。因為一向直來直去的柳閑,並沒有否認他,也沒有生氣,反倒還有點……那是害羞嗎?


    素日總看不出真實情緒的師尊,臉紅起來,格外好看。


    鼻腔裏溢滿了柳閑身上的冷梅香,謝玉折悄然地攫取著,他看著柳閑殷紅的唇瓣,有東西想要衝破理智破體而出。


    他用骨節分明的手指用力摩挲著衣袖,好像這樣就能安撫他脆弱又瘋狂的欲望似的。


    他好想靠近,再近一些,卻隻能緊咬住自己的舌尖,直到嚐出血味才勉強止住了沸騰的靈魂。


    以下犯上想入非非,於螻蟻而言不過是白日做夢。若他想一直留在柳閑身邊,必須做柳閑記憶裏的那個,乖順又聽話的小玉。


    不過他的心願很簡單,隻要能在他身邊,就是極樂。


    他的聲音都清越了好一個度,眨眼間又恢復了乖乖弟子的模樣:「所以師尊為什麽要讓我看那個人?」


    柳閑仍別著頭不看他,沒好氣兒道:「那個看起來兇巴巴的,就是你那好顧宗主的親傳弟子,趙元修。顧宗主的弟子,就是你的師兄,難道不親切?不過,未來在鏡湖玉宴上,你的頭號勁敵也是他。」


    謝玉折收斂了笑意,他的麵上沒什麽喜怒,語氣卻沒那麽輕快了:「我知道他。可他是天不生的首席弟子,不該來參加這類散修大比,這有損宗門名譽。」


    「我也不清楚你那好顧宗主在想什麽,但他就是來了。」


    「……師尊。」謝玉折沉默良久,最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不是『我那好顧宗主』,我沒有這種東西。」


    他一字一句解釋說:「他們的身份再特別,也和我毫不相幹。我心中唯一所想,隻是為你拿到菩薩針。」


    聽著謝玉折毅然決然的話,柳閑沒有迴應,但他不由得納悶起來。


    倘若顧長明已經發現謝玉折身上巨大的潛力,想收他為徒,在謝玉折在群青宴上奪獎後,名正言順地讓他拜入門下就是了,又為什麽讓他已是元嬰巔峰的弟子,參加這種毫無益處的小比?


    原書裏也是這樣,鏡湖玉宴的決賽,就是謝玉折對趙元修,謝玉折勝。


    顧長明心思極多,不可能沒有別的打算。群青盛會舉世矚目,屆時決賽結果會被四處小報宣揚,他想讓天下人都知道謝玉折勝了趙元修,究竟是為了什麽?


    一個做了他多年的弟子,一個是他未來的弟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天不生的宗主大人何必要打一個人的臉給另一個人增光?


    柳閑想不通,而原書作者又是個鴿子精,好多地方挖坑不填,他看書又隻為了打發時間並不仔細,因此他穿書前也沒看到具體的緣由。


    正當他思索之時,天色驟沉,野狗狂吠,雞鳴不止,遺塚將開,他便收了心思,領著謝玉折向前。


    一時間各路靈力流光溢彩,仙器寶物齊齊上陣,眾人一擁而上焦急不已欲沖入遺塚,空氣沸騰而灼熱,身上不同顏色形質的靈力將陰沉的黑天映得透亮!


    而人流中的柳閑卻和四周格格不入。


    他好像在春日看花似的,於奔湧的人潮中如魚在水,左右偏身,步履輕快得好似在跳一支翩然的舞。身邊人捱三頂四,卻無一人碰到了他的衣角,隻有風吹起他鬢角的碎發,輕輕掠過他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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