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三,西江王栗呂文正式稱帝,國號「寧」, 中原政權以極快的速度完成一次更迭。


    寧帝誌得意滿, 第二天, 找來開國公李庭霄把酒言歡,雲聽塵和栗星野也在。


    席間, 雲聽塵把李庭霄吹捧得天花亂墜, 他笑著聽。


    一杯酒下肚, 他把玩著空杯對寧帝說:「陛下, 覺沒覺著臣礙眼?」


    寧帝一驚, 下意識看了眼雲聽塵,擺手:「沒有沒有,哪的話!」


    李庭霄偏了偏頭,直接了當說:「臣要走了。」


    寧帝見他沒開玩笑, 也不像是陰陽怪氣, 忙坐直身子:「開國公去哪?」


    「找人。」李庭霄笑了笑, 眼眸裏像是倒映出了那人的樣子, 「陛下要是不過意, 將西尖驛給臣吧,臣的鐵鳶衛在那。」


    寧帝皺起眉:「你那三萬九霄衛你是不是也要帶走?」


    「是。」李庭霄倒也直白, 「就算將他們留給陛下,陛下能放心用麽?」


    寧帝「哼」了一聲,訕訕問道:「打算何時啟程?」


    「就三日後吧!」李庭霄一抱拳,「告辭,勿念!」


    兩個月沒見白知飲了,他一想到他就抓心撓肝的,解釋的話在心裏演練過無數遍,隻等重逢那天。


    他滿心以為這次可以去找他,不料,出發頭一天,寧帝連夜派人來攔他,說嶺南王一路北上勤王,距天都城不足七百裏。


    若是他帶走手下的九霄衛,以西江剩下那點兵對陣嶺南王石渡,勝算雖有,但不多,那他這一次豈不是成了他人之美?


    他扶額,無奈地想,這還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


    白知飲到東林一個月後,時郡王病逝。


    隻用了半個月,他購買糧草軍械,重整軍營,讓時恪天死而瞑目,臨終前,將能調動恪天軍的兵符交給他。


    這一切都得益於在李庭霄手下學到的經驗,就連他的兩位舅舅都對他心悅誠服,乖乖聽命於他。


    北方的冬天冷的早,晨起時空氣冰涼,在湘國待了一年多,冷不丁迴來,他還有些不適應。


    昨夜他又夢到那個人了,夢醒後,夢中旖旎氣息仿佛仍在身邊久久不散,他裹緊被子,將被子裏的溫度鎖住,假裝自己還在他溫暖的懷抱中,享受著他的安撫和親吻。


    身體突然躁動起來,他扭動了兩下,連頭都蒙進被子裏,將自己裹成蠶蛹,半晌,又因為透不過氣鑽出來,整張臉憋得通紅。


    盡管他努力平復心情,可夢中那些場景還是不停閃過他腦海,每清晰一點,就讓他心跳更快,到最後簡直血脈奔張。


    他紅了眼眶,委屈的不行,終於抵不過欲望,假裝自己是他,做出了令自己極為不齒的事。


    半個時辰後,他揉著通紅的眼睛,爬起來,盯著床上的一片深色印子,低低罵了句髒話。


    白知飲,人家心裏早沒你了,你可真賤啊!


    他自己撤下床單,沒臉交給僕役,就打算自己拿到井邊去偷偷洗。


    一開門,肆虐了一夜的寒風一下灌進屋子,他打了個哆嗦,低頭看了看懷裏的床單,無奈地嘆了口氣。


    去到井邊打了桶水,一點點搓洗汙漬,盡量不打濕周圍幹淨的地方,這樣幹得快,就不會被人發現床單被弄髒過。


    突然院門被「轟」地一下推開,一個長著滿臉絡腮鬍子的武將衝進來。


    一看來人,白知飲手忙腳亂地把床單整個塞進冰涼的木桶,濺了自己一身。


    「小舅舅?」


    來的是時恪天的小兒子,時依樺,身材魁梧卻不粗獷,模樣不怎麽好看,但一看就跟白知飲是一家人。


    他見白知飲在洗床單,直接愣在原地,把原本想說的話給忘了:「阿飲,府上有下人,東西髒了知會一聲就行!」


    又想到白知飲怎麽可能會不知道這個,撓了撓頭:「呃……要不小舅舅幫你?」


    他現在對這個外甥可謂是心悅誠服,他認為,兵權落在他頭上總比給他大哥強。


    兄弟倆爭權,不是因為想爭,而是因為彼此都覺得對方能力不行,會毀了父親的積業,這時,白知飲帶了二十箱財寶來,又在短短半個月內豎清了東林的佞黨,兩人都不用爭了,覺得這個外甥說不定就是上天派來幫他們時家的。


    剛才已經搓洗得差不多,他胡亂在桶裏攪了攪,拎出來擰,時依樺趕忙上前幫忙,兩人一人一邊,差點把床單給擰折了。


    白知飲搶過來,轉身去屋裏晾。


    「小舅舅,你有事嗎?」


    「東林易主,王上迴信了,讓阿飲你去國都拜見受封!」


    白知飲一頓,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


    -


    三日後,白知飲和時依樺帶了三千隨侍親衛,拉了幾大車進貢給潘皋王的禮物,一同啟程前往潘皋國都。


    路途並不遙遠,但他的心中異常忐忑,希望骨子裏刻著的復仇名單這次能再抹去一個。


    時恪天還在世時,沒太給過潘皋王好臉色,別說進國都朝拜,有時潘皋王派到東林的使者,他見都懶得見。


    所以,聽說這位準新郡王到了,潘皋王親自出城迎接,給足了對方顏麵。


    昨夜的一場雪後,蒼茫的天地泛著土灰色,地上的石礫在城外的溝溝坎坎裏堆著,描出粗糲的曲線。


    聽內侍稟報說東林的人到了,潘皋王掀開轎簾出來,遠眺著那支盔甲齊整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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