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處,白知飲臉上掛著笑,帶著草葉清新的風自身旁掠過,他仿佛又迴到了少年時無憂無慮縱馬馳騁的日子,身姿愈發輕盈。


    胯丨下是匹好馬,唿哧唿哧噴著熱氣,高腿闊步轉眼便衝上對麵山坡,座上獵手順手將沿途獵物統統包圓,大大小小加起來有十幾隻。


    白知飲勒馬迴身,山坡下一行人變得極小。


    目光在他們之間逡巡,一眼便見到了氣質超群的煜王,他身姿挺拔如鬆,在一眾凡夫俗子當中極為顯眼。


    他再次搭箭,這次卻拉了個滿,箭尖淬著寒芒,直指山下。


    山下的馬停了,青聖立在原地打著響鼻,而煜王正微微仰頭看向山坡。


    白知飲收了笑容,側頭瞄準,山下人的樣子個個清晰可見,煜王那張英氣逼人的臉上沒做任何表情。


    竟將弓箭這等致命兇器交到自己手上,他憑什麽如此信任自己?


    憑什麽?


    有若實質的目光隔空對視許久,白知飲緊抿著的唇一鬆,鋒銳箭尖緩慢上移,指尖微抬,箭矢便打著旋飛出去。


    所有人齊刷刷隨著那支箭轉頭,但沒跟上,轉瞬間,頭頂一聲悠長的隼鳴迴蕩於天際,一隻羽翼純黑的成年雄鷹被射了個對穿,落地撲騰幾下就不動了。


    周圍傳出驚唿,幾人圍上去看那展翅足有一人長的大傢夥。


    「是那隻大隼啊!天爺,把山中虎狼當成口糧的扁毛畜牲!」


    「上個月不是一膀子把守城兵士給扇下去,還摔了個半殘?煜王殿下為民除害了啊!」


    「城防司不是說這隼銅筋鐵骨射不動麽?人家阿宴就一張輕弓,怎麽射得死?」


    這迴不是給煜王麵子,而是當真被折服了。


    李庭霄也有點蒙,知道白知飲這方麵強,但沒想到這麽強!


    這是什麽人形自走狙丨擊丨槍啊!


    想到方才他還用箭指著自己,不由後背發涼。


    還好不是敵人!


    勝負已分。


    圍場的雜役順著旗標找到各人的獵物,攏到一起做統計,阿宴毫無懸念勝出,獵物裏還混著柳琪高沒追上的那頭黑花豹子。


    通常來說,下人的獵物都應算到主家頭上,但煜王連手都沒動,明顯不願跟他們廝混,眾人也不好腆著臉跟他叫大哥,就轉頭認了阿宴做大哥,其中就屬何小侯爺起鬧起的最歡。


    本就是玩笑,有煜王這層關係在,都更加玩得起,仿佛喊了這聲「大哥」,便是把煜王殿下高高捧上了天。


    柳琪高躲到眾人後麵不出來,心裏在猜今晚迴家要掉幾層皮。


    堂堂驍騎衛上將軍之子,居然輸給了個奴隸,恥辱!


    白知飲就在這一聲聲「大哥」中紅了臉,老老實實跟在李庭霄身後,壓低帽簷再沒抬頭。


    -


    這幾日,天都城盛傳,煜王殿下跟那些無所事事的世家公子混到一處去了。


    李庭霄很滿意。


    這天一大早,他便整冠束帶去了東宮。


    太後倒是有幾分驚訝。


    兩名侍女挑起簾,屋裏立刻亮堂起來,暖爐薰香十分醉人。


    太後崇氏接過侍女端來的熱羹,漫不經心攪動湯匙:「煜王怎麽想起本宮來了?」


    李庭霄嬉皮笑臉:「母後可消氣了?」


    「消氣?」崇氏撚著羹匙的手一頓,細眉揚起,「本宮有什麽氣?」


    李庭霄頗為直白:「那日兒臣無狀,把母後的壽宴攪了,特來賠罪!」


    說罷,從懷裏掏出一枚錦盒:「這不是,這幾天就等這東西呢,要不早來了!」


    崇氏自侍女手中接過錦盒打開,被璀璨的光晃得眯了眯眼:「這是何物?」


    「金剛石,可不容易打磨呢,做進飾品裏也好看,亮!」


    「這就是金剛石?」崇氏稀奇,取出鴿子蛋大小的金剛石往頭上比了比,「能做首飾?」


    李庭霄笑道:「能!北方珠玉價高,就用這東西替代做飾物,做出來看著也不錯,不值什麽錢,母後戴個稀罕便是!」


    侍女趕忙取來銅鏡對著她照:「太後,好看呢!」


    「嗯,是不錯,等明個兒找銀作局的來,給本宮好好弄套釵子。」崇氏滿意地把金剛石放迴錦盒,「聽說霄兒這幾日都沒上朝,忙什麽呢?」


    「吃喝玩樂!」李庭霄表情享受,「不上朝好啊!從前都不知道人生還能如此消遣,瞧瞧,兒臣都有空大白天來探望母後了,這在往常哪敢想?母後,後宮一切都好?」


    崇氏奇怪看他一眼,又端起銀耳羹喝了一口:「都好。」


    「壽宴那天怎麽沒見栗娘娘?可是身子抱恙?」


    「墨蘭懷了龍種,擔心動胎氣。」


    李庭霄驚喜:「栗娘娘有孕了?天佑我湘國,可喜可賀!」


    太後勾了勾嘴角,輕輕放下盅,眉間露出淡淡愁容。


    「母後怎麽了?」李庭霄明知故問,「江山有後不是大好事嗎?」


    「是好事,隻不過墨蘭她自打懷孕,這身子骨就一日不如一日,太醫怎麽調養都不見好,愁啊!」


    「怎麽不好?栗娘娘可是能上戰場的女豪傑,這可不應該啊!是不是吃不下東西?聽說孕期多沒胃口,要不讓膳房弄些酸的辣的,看她喜歡哪個?」


    「吃的是少,但主要是哭,總是哭。」崇氏嘆氣,「本宮也是過來人,知道孕時容易反覆無常,喜怒由不得自己,可墨蘭這也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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