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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肖燁的畫,下筆有神,筆下生花,無論是風景,亦或者人物,堪稱完美,在九重天上他素來有“畫神”的稱號,醉酒後的畫尤為漂亮。


    我之所以會用漂亮來說,是因為除了這個字眼,我腦子裏再也想不出其他可以形容的詞語,用最簡單的兩個字卻可以品出另外一番滋味。


    年少時聽南風說,他是因為血腥味太重,所以想著換個法子修養性子,一時興起畫起了畫,當時我隻道男子便應該有男子氣概,成天作畫有什麽好看的。


    可……


    後來,我卻迷上了他作畫的神態。


    提筆,沾墨,一勾,一頓,行雲流水,好像他天生便是如此的模樣,一萬五千歲時情竇初開,彼時不懂得何為喜歡,隻知道跟在他的屁股後,他想要什麽,我便想盡辦法弄來,如今活得久了些,竟圖生出了些感慨。


    獨獨看,肖燁恨我,我不覺得有任何不妥,反而他不恨我,那便是天方夜譚罷了。


    為了見他一麵,盡然不知死活的跑去了饕餮陣法中,癡心妄想想要救他,當時我腦子大體不通透,一個從天地伊始便存在的少主,如何用我來救,反觀自己,睡了一覺,連著靈力都少了些,甚至不自量力的想要得到他的不幅畫。


    “君上,我們該走了。”肖燁生氣了,我不曉得他為何生氣,隻曉得他若是生氣,我便會成為他的出氣筒。


    “為何不喚我的名字?”他靠在石壁上,浮雲而上,模糊了我的視線。


    “你說了什麽?”我皺眉,不解。


    “算了,當沒聽到吧。”私心覺得他定然對稱唿很是在意,那我以後便要小心些。


    他一撫袖,便直接入了雲霄殿,省去了各種禮數,“一會乖些。”他揉著我的腦袋,故意做出一副疼愛的模樣。


    但是他不明白的是,這九重天上那一個神仙不曉得我同南陌的各種詬病,不珍,不潔,同其他男仙有染。


    我要承認一件事情,南陌不隻是我眾多曖昧對象中的一個。


    小姑姑說做仙呢,最重要的就是找個疼愛自己的神仙,我參悟不透,索性她便教我怎麽“勾引”男仙,故而讓他們覺得我便是那種“白茶”。


    我當時迴小姑姑的是,這不就是玩弄其他仙者的感情嗎?


    她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付出真心的代價可能就同你娘一樣,花了一百多世才和你爹在一起,要麽就誰都愛,要麽就誰都不愛,可當你不愛的時候,你便不曉得如何被疼愛,你隻有“愛”他們,他們才會“愛”你。


    這就好比走路,我隻需要輕輕踏出一步,他們便會為了我這張漂亮的臉蛋走剩下的路。


    所以一直以來,我曉得我並不是什麽深明大義的仙。


    我身著大紅色琉璃擺仙裙,一手搭在肖燁手上,一手提起裙擺,穩穩當當跪下,展手行跪拜禮。


    上古卦象學,星辰問道學,佛理學,還有禮儀學,這四門功課,向來都是高分,自然禮儀之道,我定然修習的好。


    阿爹瞧了我一眼,深吸了一口氣,一手托著茶碟,一手撫茶,表情變化莫測,反而阿娘朝著我點了點頭。


    “起身吧。”這一過程我直接忽略了肖燁,他身為華陰少主定然不需要向我阿爹行禮,旋身上了高台,眉目間看似朝我看去,實際上是看向身後雪女。


    雪女顧名思義,修習布雪之道,落木崖時肖燁便對她多加照顧。


    當年的落木崖同如今多有不同,雖與忘川相連,卻是高高浮於上空,大大小小二百多間宮殿,主殿位於正中央,肖燁便是住在裏麵。


    主殿高高聳立,和他一樣,永遠是高高在上。


    平素他教習課業便在主殿的長樂宮,他說希望弟子們在落木崖的課業是歡樂的,可後來我卻被一劍刺下忘川。


    而這雪女同我不一樣,他是赤帝的小女兒,生下來口中含雪,因為是小女兒自是寵在心頭,以前我以為肖燁是喜歡她的,年少時無端做了好些傻事,偷偷把她上交的畫撕毀,或者偷了她洗澡的衣服,甚至還搶了她喜歡的男仙,讓她丟盡了臉麵。


    當時你借的是鳳族的名號,索性她並不能曉得我是誰,自然而然今日也不可能認出我便是那個落木崖的無賴。


    “今日本殿迴九重天,自是要謝過各位。”我取過一盞酒,喚迴各種八卦仙者的眼球,掩袖而入,當然隻是伸舌頭舔了一下,沒敢真喝。


    “殿下客氣了。”他們亦是如此,可仍然有不少仙者打量著我。


    我剛要轉身上坐,胳膊一疼,瞧著掉落在地上的石子,還未抬頭,耳邊便是帶著困惑的聲音響起,“十一,你莫不是已經成親了?”


    我茫然的抬頭,麵前的男子華服加身,頭戴玉冠,額前有著兩捋不聽話的頭發勾起,麵上寫滿了困惑,若不是他耳朵上那熟悉的耳環,怕是我絞盡腦汁也不能認出這仙者竟然是忘川河邊那個衣衫淩亂,頭發枯燥,鐵鏈加身的“騙子”。


    “你……你……”我頓時結巴的不曉得如何開口同他說話。


    “我怎麽了?是見到我太驚豔了?”他挑眉,“托你的福,某人終於舍得把我放出來瞧瞧這大千世界。”


    他一胳膊就摟住了我,不顧眾仙者吃瓜的表情,胳膊輕車熟路的架在我肩上,眸子掃過肖燁,他臉色沒變任何變化。


    “喂,鬆手,現在不是時候。”我在他耳邊輕聲提醒著他。


    “本大爺本來是想著等我有朝一日出來,定要娶你,如今你已經嫁人了,你說我是殺了他,還是直接搶親?”我眼神閃躲,耳邊是各仙家傳得微乎其神的愛恨情仇,可對上肖燁眸子時,我很快的心虛移開了。


    “不是……你……這想的也太……”我話還沒說完,不知道他從哪裏順來的曼陀羅花咬在根莖上,細心的我還是發現了他嘴角的血。


    “你受傷了?”他立馬靠在我身上,死活不起來,把腦袋耷拉在我身上,趁他不注意,一個閃身,他一個踉蹌看著快摔了下去,可拉上我又是個什麽套路?


    我閉著眼睛,連術法也忘記了施展,我最終是選擇了本能,然而腰間出現了一隻溫暖的大手。


    “玄月,莫要胡鬧。”這名字一出,眾仙家一陣唏噓。


    玄月,同肖燁一祖同宗,華陰旁氏所出,他做事陰晴不定,一般是看心情而定,但此人卻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生來便有五彩鳳凰相伴,一萬五千歲渡劫封神,闖過魔域,饕餮陣也不在話下,經曆過兩次墮神,如今依舊是風華萬千。


    “我有什麽不妥嗎?”他似笑而非,硬生生從肖燁手中把我撈出來。


    “上次封神時,我記得天君還不是如今這般,沒成想這次變了不少,”他低頭看著我的眼睛,沉聲說,“不過還好,至少我識得你。”


    “兜了一圈,我還是比較好奇你嫁的是誰,當然這並不能阻止我搶親的想法。”他這麽莽撞的做法,我是真的欣賞不了,當初在忘川河裏時,明明他能出手拉我上岸,偏偏要我自己在水裏泡了整整三日,最後死皮賴臉求他,他才勉勉強強拉了我。


    當然他是不可能下水的,隻用了一根樹藤。


    “正在你麵前。”我嘟著嘴,朝著肖燁的方向努嘴。


    真不知道他的腦迴路如何,“莫不是我吧,沒成想那三百年日日相伴,你對我/日久生情也是不可能。”


    我伸手捏訣給阿爹傳音,才曉得玄月是開了另一層空間,他的修為如今怕是在肖燁之上。


    “你是被關了四萬年關傻了嗎?”我搖頭,沒在搭理他。


    “自然是想你這三萬年都不曉得來看我一眼,我等你等的可苦了。”


    ?“本君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玄月此次封神你便好好待著,否則再次墮神……”


    我比較好奇的是後麵,可肖燁這欲言又止的意思怕就是不想要我曉得。


    “若想要我好好待著,那就得讓十一跟在我身邊。”這語氣怎麽好像是在說我是個負心漢啊。


    明明我才是那個被捉弄的啊。


    “其一,她不叫十一,其二,她梓歌是本君名門正娶的少夫人,廢話不說第二遍。”這話聽得怪別扭的,這是在宣誓主權嗎?


    “可我怎麽聽說大婚那日,落木崖無一神官來迎,莫不是阿哥當真曉得這便是大婚?”此話一出,肖燁眸色一深,我終是歎氣,左右瞧著他們的爭吵。


    真是小孩子的脾氣。


    “華陰為禮儀之邦,嫁娶定天時地利人和,天時便是庚子,戊戌最佳,地利便是此時此地,而這人和便是我。”玄月很有方法能讓肖燁生氣,不過一席話,肖燁冷聲撤去屏障,伸手拉起我的衣袖旋身落在高坐。


    “夫人的桃花運倒是旺盛的很。”阿爹忙著招唿玄月,肖燁“好心”替我倒了一杯酒。


    我轉了一圈酒盞,幾滴落在案上,“君上相比自然是愧不敢當。”


    無痛無癢,無關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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