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裏尋他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1


    我體內種著一顆冰魄珠,那是封印在阿娘體內的,當初桃夭以身救了阿娘,可阿娘終究是活不長久的,我便取了她的冰魄珠,隻是為了她活的久一些。


    我怕璿璣知道,五百年以來我從沒告訴她,想來是魏無憂告訴她的,她才會同無憂去了九幽。


    我把璿璣用命換迴的藥送給了她,我和她說不過是尋常的藥丸,可最後那藥竟然還是喂給了我。


    我跪在大殿上整整十日,我曉得父君定然會為難於我,之前同青丘的婚事我本就由著理由讓父君取消了,如今怕是難為……


    整整十日,父君才同意和神農退婚,神農那仙子我以前見過一麵,知書達禮,聽父君說神農一氏有良藥能替我增進修元,當然你女子也是父君喜歡一類,可終究不是我所喜歡的。


    那日大殿上父君質問我,“為了一個燭龍氏的小丫頭,你竟然做到如此地步。”他不拿我出氣,便一陣術法把大殿的柱子給打斷了。


    “不過是還個人情,況且她不隻是你口中燭龍氏的小丫頭。”我擲地有聲的迴了他的話,他終究惱羞成怒,我生生挨了他的鞭子。


    “還個人情,天門你是未來的儲君,這天界都是你的,可如今你違背父命視為不尊,背信棄義視為不義,偏袒惑亂之人視為不仁,又如何在天界立足,”父君的聲音依舊在耳邊迴響,“若是你依舊如此,便跪著吧,跪到我滿意為止。”


    “好。”我執意為之,他自是不好多說。


    最終父君還是把婚退了,聽說神農氏到是氣得離開,而那仙子卻是樂得灑脫,想來同我一般,不願早早步了這後路。


    待到我脫身下凡尋她,才曉得璿璣被人擄去,而那人卻是我之前渡劫的姑娘。


    璿璣下凡誅殺無憂那魔頭的時候,我怕她一個人不行,遂下凡尋了她,瞧著她苦惱的樣子,便入了輪迴,曆了一場劫數。


    可我卻曉得,我做錯了這一切,她因為我的劫數失手殺了許言和,甚至因為我害她被天界以為誅殺了他全家,還讓錦繡為我而入不了輪迴。


    這一切皆是因為我而起。


    我闖入了那水牢,四方鐵鏈架在她身上,瞧著她心口處深深的刀口,斑駁的血跡,我喚出不嗔,一劍劈了那鐵鏈,救出了她。


    可她的眼睛卻失明了。


    我想要殺了那人,替她入了輪迴,可沒想到,她竟然饒過了害她之人,而不要任何迴報,至於我鑄的九璃盞已經碎裂,錦繡送迴來的九璃盞我替她收了起來。


    我知道有這個在,她若是能曆劫成神,燭龍氏的祖宗便會護佑著她。


    杜薑一事塵埃落定,我沒有迴天界,而是同她一起去往了太平別苑,送公主殿下出嫁。


    其實我曉得的很多,我甚至之後南蜀宮會出事,我也曉得璿璣會出事,可這是她應該曆的劫數。


    我無論如何也曉不得,那天她喝醉了……


    那日,她大醉會別苑,隻因為我同司羿拿錯了衣服,她便以為我是司羿,毫無形象,竟然還同我講的我的品性,我的各種罪狀,甚至連帶著對我的各種不滿,可我卻吃醋了。


    不曉得是第幾次了,我最終歎了口氣,吻上了她的嘴角,我欺她瞧不見,可最終我還是放過了她。


    我想那日她醉了,自是把這一切都忘記了,她想盡辦法問我緣由,我卻總是敷衍她,甚至連她我都不敢瞧上分毫。


    那日我同她連夜要迴南蜀宮,我接到王上秘信時,南蜀宮怕是已經被房山桑氏的人占領了。


    我同她乘著一輛馬車,她耗費靈力替王上算了一卦,最後靈力激蕩才開口說,“情況不容樂觀。”


    不出一天,司羿果然追了上來,我聽著外麵的廝殺,抱著她下來,她如今身子虛弱,又看不真切,我把她護在身後,可終究刀劍無眼,我替她擋了一劍,趁著夜色抄小路逃跑。


    我想著護著她,可最後卻是她救下了我,我們被一堆老夫妻救了下來,他們以為我們是一對夫妻,我聽著開心極了,所以便說是怕司羿他們的搜查而故意扮成這樣。


    我私心以為如此最好,可還沒過杜薑,我們的行蹤就已經被發現了。


    那老板娘是司羿收下的人,我被抓住那日,我瞧見璿璣被他帶迴了宮裏,而我被丟進了天牢裏。


    我瞧著司羿,生怕他做什麽壞事,因為我能從他身上聞到一陣魔息,“你可認識魔族之人?”


    “二哥是問無憂尊者嗎?”他笑了笑,那笑意絲毫不達眼底,“可就算告訴二哥,二哥可又如何?璿璣終究是入了我的淩霄殿。”


    “你把她怎麽了?”我氣極了,想著衝出牢房,卻隻聽到鐵鏈深深。


    “當我的王後,成為我的人。”我想殺他的心都有,可一想到同那人的謀劃,我終究抿著嘴角,蹲在角落裏沒同他在說話。


    2


    後來我時不時的打聽著關於璿璣的任何事情,我給獄卒們錢,他們替我行事,直到那天司羿來找我。


    他手裏拿著一顆藥,我分不清這是什麽藥,隻聽他說,“無憂尊者給了我一顆忘憂丸,說是吃了之後可以忘記我想要她忘記的一切。”他突然朝我笑了笑,“那二哥你說,我該不該讓她把你忘記呢?”


    “這是無憂給你的?”我的手狠狠握著一團,想著搶過,卻被他一把推倒在地上,“二哥,你別在癡心妄想了,我想要的會不折手段得到。”


    他轉身離開,沒有給我任何反駁的機會,我隻能不斷的驅動著術法,可這裏的禁製我如何也去不掉,我知道那魏無憂終究是來了。


    又過了幾日,我的靈力恢複了幾層,聽看守我的獄卒說,司羿尋了奇人給璿璣醫治眼睛,我左右怕她出事,強用了分身術去宮裏尋她。


    不得不說王宮守衛很嚴,我本以為尋不到璿璣的時候,沒成想在淩霄殿門口無聊了她,她抬頭望著月亮,不知道是在賞月,還是在數天上的星星。


    她的確是不認識我了,連我的聲音都沒聽出,可她卻出手救下了我,她把我塞進了她的被子裏,同她挨的那麽近,聞著她身上熟悉的味道,一瞬間竟然慌神了,我最後問她是不是不願意留在王宮,她卻沒有迴答我,我想著她心中早就有了決斷,不然誰也強迫不了她,想到這裏,一口血沒壓住,便直愣愣的吐了出去。


    我擦掉嘴角的血跡,又把胳膊上的傷處理好,天便已經亮了起來。


    我同璿璣識得這千年來,我以前全是愧疚,可如今這凡間一場,生出了異樣,父君看的清楚,卻又讓我自食其果。


    我閉上眼睛,仔細想著璿璣那歡喜的模樣,我便再也睡不著了。


    司命最終尋了我來,今日她並沒有像以前一樣喝的醉醺醺的,她看到我的第一眼便在我身邊尋了個舒服的地方,眼睛泛紅,眼神空洞。


    “不知司命前來可是為了命數。”我穩住心神問她。


    “燭龍氏小公主的命數殿下已經替她恢複,隻不過如今我看的紅塵越多的事,卻也堪不破,殿下可曉得?”司命這話很是奇怪,她是司命,司的是天下蒼生,如何堪不破,若是堪不破又如何當得起這司命一職?


    “九重天隻曉得你為司命,你本名為何?”我隻是無端發問,她卻想了好久。


    “殿下可被人遺忘過嗎?”她又開了口,我苦笑,她自然也是曉得,“小公主不是忘了殿下,而是她不願意想起,同我不一樣,那人才是忘了我。”


    “那你換作什麽?”我依舊猜不透,繼而開口又問她。


    “我沒有名字,隻知道那年我喚作南虞,他喚作折棠。”


    “南虞,好名字,那他如今在何處你可曉得?”不知不覺我同她說了好多的話,她拿出了一壇酒,閉上眼睛,然後搖頭。


    “那人走了好遠好遠,我已經追不上了,既然追不上,那麽便這麽有一日沒一日的過著吧。”


    “那你可後悔?”


    “自然不後悔,有如此一段往事,自是要珍藏,無妨……我不是尋殿下要忘記前塵,而是要讓殿下明白,明日便是小公主同司羿的大婚,如何做你應當曉得,天君說此事你不可在插手,隻管讓她自己渡劫便好。”我抿著嘴角,終究是點了點頭。


    終於,這天還是來了,要我親手了結這一切的一切。


    南蜀冬至日,滿城大雪,無一人替王上歡喜,百姓為王上娶了妖女而哀聲怨道,甚至遊街也被攔住。


    令朝尋了我而來,這天牢形同虛設,於我們二人皆是,“聽說明日她便要大婚,朱子可有什麽想說的?”


    “沒有。”我搖頭。


    “那便好,若你有顧慮,我……”


    “不會有顧慮的。”我打斷他的話,很快迴了過去。


    令朝從一開始就知道司羿想做什麽,他花了一年來步這個局,甚至司羿和璿璣的見麵從一開始他便已經安排好了,他把王位當成一場博弈,賭注就是璿璣,我不曉得作何感想,隻知道這場結局不論輸贏,一旦璿璣想起來,那便是天劫到了。


    那我又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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