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杉思緒飄得有些遠,薑漓玥喚了好幾聲都始終沒人迴應,幹脆拿起狼毫輕敲了下雲杉的腦袋,輕哂:“小丫頭想什麽呢,連我的話都不理會了。”


    雲杉揉了揉被敲得輕微打疼的腦袋,表情不無委屈,故意拉長尾音道:“郡主,你現在怎麽都舍得動手打我了?”


    薑漓玥收迴狼毫,放到未沾墨的硯台,溫聲提示道:“方才想讓你磨墨,結果喚了你半晌我沒迴應,隻好出此下策。”


    見確實是自己失責,雲杉一瞬收起臉上那星點委屈,當即殷勤地拿起墨條替薑漓玥磨墨。


    期間雲杉瞧準了沒人的時機,壓低聲音道:“郡主,你說這丞相府裏關係是不是也錯綜複雜,宅子沒我們端王府好便罷了,可這關係太糟終究對你不好。”


    端王府從前對下人一向極好,雲杉跟在薑漓玥身邊已有許久,自知自家郡主脾性,她雖出身高貴,可全然未恃寵而驕。


    雲杉之所以出此言也是真心實意替薑漓玥著想。


    周遭靜謐,隻餘窗外蟬鳴聲。


    薑漓玥初入穆府,對府內狀況不算知根知底,這會正是最警惕的時刻,她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遍四周,用嘴型無聲地對雲杉道:“謹言慎行。”


    雲杉即刻噤若寒蟬,拉開房門觀察了周遭一圈,確認無異後緊緊關上房門。


    薑漓玥執狼毫沾了墨,指尖按住宣紙一端以防被防被風吹動,她在上頭寫下了一字,待墨跡風幹後,喚了雲杉來瞧。


    偌大宣紙上赫然隻有一個“忍”字,字跡清秀卻有力。


    方才聽雪苑中薑漓玥所有似謎的行為此刻悄然解開。


    虧得在端王府的時候,雲杉因著端王妃的原因訓練有素,能認上字兒,凡遇大事都能處置得當。


    “怪不得方才郡主推脫說還有事,原是不想繼續看那爭端。”


    雲杉喋喋不休地接著自己的話頭往下說:“不過依我說也是,不看便不看,她們幾人內鬥著實無趣,特別是那府中的小姐,簡直是沒了規矩。若擱端王府裏頭,這估計早被端王妃訓練得有模有樣,哪會像如今這番失了體統。”


    知她心裏積怨不吐不快,薑漓玥隻在她不自覺拔高音調時提示她壓下聲音,等雲杉全數道盡心裏的苦楚後,薑漓玥掩唇嫣然一笑,連忙打趣道:“有你在身旁,我縱是不怕被這府裏頭的人欺淩。”


    雲杉低眉嘀咕道:“郡主慣會取笑我,我去小膳房給你取寫糕點來。”


    待雲杉短暫離開後,薑漓玥擱下手中狼毫,將原來寫了字的宣紙揉成紙團扔在一旁,重新拿了張新的鋪在梨花案上,堪堪寫著從前同母親一同做過的詩。


    從踏足穆丞相府以後,她發覺處境比自己想象當中稍好些,高氏雖跋扈可語不經腦,當真哪天她那把火燒到自己身上,她尚且還可應付。


    白氏則不像高氏那般好糊弄,可正是由於高氏的牽製,薑漓玥總覺得爭端能均衡些。


    自薑漓玥離開聽雪苑後,還未及半柱香的時間,香萍從外頭請迴了熟識的郎中。


    高氏身著一身華服,步子繁重地落座在了側位,郎中堪堪上前給她把脈,足有半晌才堪堪伏在地上,篤定道:“姨娘這是喜脈,穆府這是要添新丁了。”


    白氏臉上一瞬有些不自然,旋即輕描淡寫道:“可都診清楚了?若是被我發現有人聯合你撒謊,到時候你可就沒了好下場。”


    郎中心底一驚,從前他不隻一次來過給穆丞相府裏頭的人診病,可第一次遇上這麽棘手的事情。


    盡管白氏無形威脅在前,他也不敢辱沒了自己的良知:“我行醫十幾年,可從未診錯過病症,何況姨娘這身子有了個把時間,我自然不可能診錯,望夫人明察。”


    白氏自然希望這是誤診,可郎中說得篤定她總掰扯不過事實,最後隻讓香萍賞了寫銀子便將人帶了出去。


    主屋內除了白高二人,便隻剩穆蘭,正是各種談話的好時機,白氏索性收起原先那副偽裝,麵上透著股比十二月還寒的冷意:“我最近是越發看不清你了,沒成想你居然又給府裏添了新丁。”


    高氏從前便懷過兩次身孕,加上此次有過孕期反應,她今日來早已篤定自己有了身孕,尋上門來亦隻是為了炫耀一把。


    目的達成,高氏氣勢更盛,眉眼間盡是得意:“那自然如此,為穆家開枝散葉也是我們這些做妾室的職責,對了夫人,前些日子我去寺廟求了個簽,居然是上上簽。廟裏的僧侶誇讚我有福。”


    高氏隨時觀察著白氏麵上的細微變化,話鋒陡然一轉:“不如…夫人也去求下送子觀音,才不至於膝下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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