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如今萬事已定,斯人已逝,舊事重提也沒有什麽意義了。沂國因為帝姬開始掌權的緣故正在改革,大燕逍遙門和玄鶴刀宗的招新也開辦的如火如荼,大家都忙著規劃未來,過去不必再提。


    博聞閣的新閣主是劉子博走之前選出來的,博聞閣從那後隻是一個搜羅情報的江湖組織,與沂國朝廷再無瓜葛。劉照君感覺博聞閣除了是個消息集中處以外,還像個水軍買賣商,最明顯的水軍作用,就是在江湖上帶殷慶炎的話題風向。


    在江湖上行走,你聽到一個人一直在誇玄鶴刀宗掌門,那個人不一定是玄鶴刀宗的徒子,但一定是博聞閣的人。


    春秋更迭,寒來暑往。不知不覺間,殷、劉兩人已相識十載,功夫都大有長進,在江湖上的威名也越來越盛。


    一個是憑藉著年輕時的功績和自成一派的刀術,一個是憑著前所未見的拳法身功和……臉。


    逍遙門有許多新入門的徒子會不自覺地盯著自家掌門看,而每當這種時候,隔壁門派那個雖然兇巴巴但是也長得很不錯的掌門就會翻牆來吼「誰再敢亂看我把他眼珠子挖下來」。


    時間久了,有的逍遙門徒子都能立馬接上下一句:「然後拿眼珠子泡酒給我們掌門喝?」


    到後來,劉照君喝酒之前都會下意識掀開壺蓋,檢查一下酒裏麵有沒有泡眼珠,因為殷慶炎完全幹得出來這種事。


    他後來才從夏禾那裏知道,殷慶炎本性殘忍,凡是冒犯過殷慶炎或殷慶炎家人的人都沒有什麽好下場,不是被殷慶炎弄殘了,就是弄死了,以前有人的眼珠就被殷慶炎挖過,泡出來的酒餵到了那人的親生父親嘴裏。


    一個很喜歡把別人折磨得遍體鱗傷的人,從來不忍在他身上留印,這偏愛明顯到朔風都能看得出來。


    朔風早就老死了,被葬在了玄鶴刀宗附近的荒地裏。殷慶炎失去愛馬時快傷心死了,強迫症世子遍尋沂國馬廄也就找到了這麽一匹毛色純正到世無其二的黑馬。


    順帶一提,劉照君心心念念的猛虎下山終於紋在了背上,文身師傅是秦拽仙傾情推薦的一名丐幫徒子,手藝很好,將他背上的罪字給融在了猛虎中。


    要不是逍遙門裏有姑娘,他非得光著膀子跟徒子們顯擺上三天不可。


    錢沒少賺,徒子沒少帶,江湖上各種各樣的武學集會劉照君沒少參加,行俠仗義以武犯禁的事也沒少幹。劉照君的整個中年時期可以說是過的順風順水,當然,他清楚自己能這麽順利,是有殷慶炎在暗地裏給他開道。


    這個人好像做慣了暗地裏的守護者,總是用看似最無害的一麵朝向他。但是一旦細想以前殷慶炎是做什麽的,劉照君又會有些悚然地發現,殷慶炎真的很會利用認知差距來哄他開心。


    他見過了殷慶炎最脆弱無助的時刻,便很難去相信別人口中那個酷炫狂霸拽的大魔王是殷慶炎,因此他會在別人麵前無條件地維護殷慶炎。而這個現象是殷慶炎樂意看到,或者說有意促成的。


    金毛犬對人再溫馴也是獵犬啊。


    「……」劉照君低頭看著那個賴在自己腿上撒嬌的金毛,有些麻木地問道,「你在你弟弟妹妹麵前也是這麽撒嬌的?」


    聞言,殷慶炎血眸盈笑,緩緩吐出七個字:「除君外,誰見真我?」


    肝膽盡無遮。


    劉照君嘆了口氣,他是真的判斷不出來,不知道這個在自己麵前的和在別人麵前的,哪個才是真正的殷慶炎。


    ……那就當兩個都是真的吧。


    劉照君低下頭,吻了吻殷慶炎的眉梢,但被突然起來的殷慶炎給狠狠撞了嘴,痛的他捂嘴俯身直不起腰。


    「沒事吧?」那人毫無歉意地來抓他的手,想看看撞成了什麽樣。


    劉照君忍痛道:「不疼。」


    殷慶炎嘻嘻。


    劉照君:「才怪。」


    殷慶炎不嘻嘻。


    當然了,兩人相處這麽多年,也不是完全沒有矛盾的,不過兩人的利益都綁在一起,大事上吵不起來,有爭吵那一定是小事上出了問題。


    比如劉照君有時候因為要指導徒子習武,而暫時忽略了一會需要人陪的殷慶炎,這就會導致殷慶炎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發脾氣——


    晚練迴來的劉照君要倒茶喝,順手給殷慶炎也倒了一杯。


    殷慶炎賭氣道:「這茶顏色醜,我不喝!」


    劉照君:「……」


    劉照君:「你生氣就沖我來,茶是無辜的。」


    殷慶炎大怒:「你質疑我的審美?!」


    劉照君:「不是……」


    這人有病吧?


    劉照君見殷慶炎生氣,想到這人大概率今晚不太想跟他睡在一起,於是抱著被子去了客房。


    他睡覺前都有順手栓門鎖窗的習慣,沒辦法,以前看不見的時候被人入室刺殺出心理陰影來了。


    結果殷慶炎見正常渠道不能偷偷進劉照君睡的那屋,於是挖地道挖了半晚上,挖到劉照君的房間裏。


    劉照君聽到動靜點燈,看著地板被掀開後探進來的那個金毛腦袋,無語凝噎。


    「不是,你有病吧?」


    「我睡不著,陪我出來夜遊。」


    「這種事不能敲門說嗎?」


    殷慶炎不說話,半張臉掩在地裏,幽幽地看著床上的劉照君。


    有時候劉照君是真的不能理解殷慶炎的腦迴路,他嘆了口氣,披衣服走到殷慶炎挖出來的地洞前,垂首道:「給我讓個地兒,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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