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不曾意識到的,但第二天寒毒發作,寒意與疼痛混在一處,從四肢百骸裏湧出,連靈力都變得阻滯,疼得我在床上打了個滾,半天不曾起身。


    外頭修士大抵還以為我在養傷,不曾來尋我去獵殺屍鬼,因而我很是熬了一會兒才漸漸適應了那痛意和冰冷,緩緩地坐起身來。


    境界不曾下跌,但因得靈力的凝滯感,我運轉起靈力來也是舉步維艱。


    我嘆了口氣,竟看到吐出的氣息在空中凝成了一片水霧。


    我從未想過寒毒竟能可怕至此,不由愣了好一會兒。


    伏陰是天生陰陽鼎,那他身上的寒毒,應當比之此要勝過許多,可我好似從未見過他虛弱疼痛的模樣。


    思及此,我不由強壓下痛意,裹著被子,哆哆嗦嗦地結印掐訣。


    說實話,我雖裹著被子,寒意卻是從內而外的,被褥裏這點暖意,半點用都沒有。


    可我這訣掐到一半,忽而有人敲門,驚得我打斷了施法。


    「誰?」我盡量穩著音開口。


    「越秋風。」門外傳來那人低沉的聲音。


    我有些驚訝,卻很快迴道:「你怎麽來了?」


    「聽聞你受傷,我來看看。」他如此應道,又問道,「我可以進來嗎?」


    我下意識裹緊了身上的被子,被一陣陣寒意逼得牙關打顫,好一會兒都愣是沒能再次開口說出話來。


    越秋風大概也覺得不太對勁了,逕自推開門來。


    我冷得無心想其他,隻聽得門被推開的一聲響,而後便見越秋風的身影出現在我眼前。


    他隻低頭看我一眼,卻像是早有所料般,語氣沉靜地問我道:「是寒毒?」


    雖是問句,疑問的語氣卻不重。


    我隻點了點頭。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渡過來一陣炙熱靈力,終於緩下了我體內寒意。


    不知過了多久,這寒毒才被鎮壓下去。


    「多謝。」我長嘆了一口氣,簡直有劫後餘生之感。


    越秋風鬆開我的手,卻又搖搖頭,道:「隻是暫時壓製而已,我的功法至陽至剛,卻是治標不治本,陰鼎須陽鼎消去,否則寒毒始終都在。」


    聞言,我不由一笑,隻是道:「我明白了。」


    即便如此,我是不會去找個陽鼎的,何況我所知可能的陽鼎,隻有可能是俞青。


    然而,這時候我忽而又想到了一件事。


    陰鼎有寒毒,陽鼎是不是也有火毒?那俞青若修了陽鼎,也要受陰陽鼎的折磨嗎?


    思及此,我不由陷入了沉思。


    我似乎也從未聽說過俞青有過沉屙病痛。


    隻是這時,越秋風又開了口:「我來尋你,還有別的事情。」


    我迴過神來,下意識問:「什麽事?」


    「俞青為救一魔修傷了人,如今正被關押於地牢中。他如今雖說是散修,卻與你最有淵源,因而我覺得有必要告知你。」說著他忽而一頓,似有些猶豫,而後才道:「人是我拿下的,但判他罪名卻是諸位同道,你若要護他便速去,我給你拖了兩日寬裕。」


    我有些驚訝,不由道:「你怎麽想到……我會救他?」


    「他也是陰陽鼎,你為何不救他?」越秋風倒是語氣平靜地迴話了,「於私而言,我知曉你心地純善天真,自然也希望你能從心所欲,坦蕩自在地活下去。可有些事情,總歸是不得已的,你既然換了命,也該學幾分伏陰的自私妄為。」


    說到最後,他竟淺淺笑了笑,又道:「不過諸多事情,還是你自己決斷吧。」


    我早便知曉越秋風天性正直率性,是不屑於說謊的,但他說出這番話,我還是有些驚訝。我自認與他相交不深,他多次助我,最後卻還要受我連累,被伏陰記恨,擔了不少報復,於是他這般貼心考慮,實在讓我覺得有愧於他。


    我輕嘆了口氣,開口道:「多謝,是我無以為報。」


    他卻搖搖頭,道:「無需迴報,這是我欠你的。」


    我不由一愣。


    「當年我為一己私慾放任伏陰利用,助他窺探天機,後來他收你為徒,我又因不願與伏陰相對,放任你留在他身邊。」他緩緩說來,微垂眉眼,將目光遮掩,「你所遭遇的一切,皆有我的緣故。我一生問心無愧,唯獨愧對於你。」


    我有些愕然,不由道:「這,這本也與你無關……」


    他這時卻打斷了我,道:「阿鈞,無需謝我,我也不是非要還清什麽,隻是做我該做的事情罷了。」


    他說著這些話,卻不曾抬頭看我,更不曾與我對上目光。


    我沉默許久,終究隻是點了點頭。


    他不曾說破,我自然也不會點破。


    這些不似他平日風格的話裏,暗藏的那一抹柔軟情緒。


    第93章 魔修


    俞青被暫押之處自然是合歡宗裏,我一路前去的時候,在路上便聽聞了不少流言。


    大概是與魔修為伍之人實在是少,眾人都明白,一旦入魔,故人不故,過往情誼都是念不得的,於是俞青這事兒便很是驚人。


    其實我也不大想得通,到底是因為什麽,才讓俞青這種人冒大不韙去護著。


    畢竟,他在我眼裏,總是冷酷多於溫情的。


    我趕到合歡宗的時間還算早,因為他是散修,沒有什麽宗門護他,不過也讓不少人不怎麽看得起他,於是暫且還沒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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