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索了一下,以我如今身手,雖說傷了根基也無靈力,可到底是留了道體,也不至於體弱無力,雖然不精人間武功,也不懂什麽是輕功,但跑起來應該是挺快的。


    隻是我曾經出入自在,如今還要落得個在街上抱頭鼠竄的情境,不知為何我卻反而覺出了一點笑意。


    這般想著,我便這般做了。


    可我大抵是因為曾經氣運太好,順風順水地過得習慣了,全然沒想到換了氣運的情境是全然不同的。我小心翼翼混入人群也混進去了,可因為服飾和眼上的布條,過城門的時候便被攔住。我心道不好,可到這地步,又實在不想退迴去,也或許是長久修道被壓製的玩心上來,閃身避開守衛的阻攔,我拔足便往城中去了。


    誰知道我會做這麽幼稚的事情呢,放在幾百年前都不可能,可我如今偏偏就做了。


    隻是沒想到,今日這城中不知道有什麽貴人,城中戒備格外森嚴,意外放了個人進來,惹得全城都驚動了。


    我是跑得快,可比不上人多。


    但我如今終於明白氣運太壞的驚人之處了,我自然不敢再任性胡鬧,盡心盡力地躲避他人尋找。


    隻是躲來躲去,我隱隱明白自己是到了這城池的富貴人家住的地方,因得敏銳五感,我還能發覺暗中藏了不少實力強勁之人。


    我有些茫茫然地站在街巷之中,忽而覺得無處可去,也不知自己從何處而來。


    從前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但我此刻卻猝然驚醒般想起來。


    這裏明明就是我曾經住過的地方,那個我一開始被拋棄之處。


    因為阿爹阿娘同我說,我們家的不遠處,有一顆歪脖子樹。我年少膽小,覺得那棵樹像個妖魔鬼怪,於是怕極了那顆歪脖子樹,如今便還留了幾分記憶。


    某種悵然與孤獨,終於壓倒了自欺欺人,讓我後知後覺地多了分傷感。


    正是這時候,我忽而感到有人過來,迴頭一看,便見是有人尋了過來。


    我腳步剛剛抬起,本是想走,卻忽而又見另一頭有人迎麵而來。


    兩麵夾擊,這可真有些進退維穀了,我是不會輕功的。


    可我見那當前一人,卻忽而覺得有些眼熟。


    好似在何處見過了。


    那人劍眉星眸,膚色黝黑,卻有一頭蒼雪般的長髮和如霧般的灰色眼眸,讓他滿身壓迫性的戾氣中透出一分不似人間客的縹緲。


    他生得俊美,可奪我注目的卻是他那一直蔓延到臉上的黑色裂痕。


    我知道,那裂痕是我天道眼所生的幻象,因為那痕跡上麵遍布靈氣。


    而我身為魂修,隻需借著天道眼便可看出,這人的魂魄不全,是一道殘魂。


    遍布靈氣,隻因這道殘魂上加著他人的束縛與封印,應當是強行以他力補全殘魂,方才能讓這人藉以肉身存活於世。


    我未曾想,甫一照麵所見之人,便看起來如此不凡,於是不由心生忌憚。


    可他在前未動,其他人便也不曾動作。


    他細細看了我半晌,忽而開口道:「是你。」


    我一下子愣住了。


    無論是容貌還是音色,我應當從未曾見過如此人物,以他的奇異容貌,我見過是不會忘的。


    見我愣怔,他便接著道:「多年前偶遇,你身邊跟著一位僧人,我手下人想要與你比試。」


    隨著他的話語,某些記憶終於從角落裏浮出一角來。


    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方才模模糊糊記起曾打過照麵的一個青年來。


    那時,他滿身戾氣,麵目在汙血下模糊不清。


    作者有話說:


    轉過伏陰的場後,卡文症狀突然好了?咚咚鏘,大鍋菜前奏


    第66章 未解


    我現在算是知道,這氣運差,能差到何種地步了。


    我曾經以為所見是故人,便是命有一線生機,可我如今見這人,卻是更往死地踏了一步。


    這人命人來抓我,我本是想逃,可他親自出手,便輕而易舉地擒住了我。


    「你與空無交好,對吧?」他問我。


    我微微一愣,而後搖搖頭。


    交好算不上,並且不管怎麽說,他雖是用平淡的語氣來問,卻隱隱給人以脅迫之感。


    聞言,他嗤笑了一聲,忽而扯下了我眼前的布條。


    周圍的景象一清晰起來,那些幻象便處處浮現而出,不受控製地消而復現,重重相疊。


    而眼前之人,身上幾乎凝成實質的血氣和煞氣幾乎凝成液狀,將他的麵目都覆蓋起來,連著我的眼眸都被刺得隱隱作痛。


    我猝不及防,下意識捂住了眼。


    「瞎了?」他似乎要掰開我的手指來看,卻又忽而停了下來,「你——」


    他頓了好一會兒,連掐著我手腕的力道都弱了點,似乎有些遲疑地道:「你不是修士?」


    我好不容易適應了些眼中的刺痛感,卻因為重重幻象而目光渙散,聞言隻是搖搖頭,說:「不是。」


    而後,我半天不曾聽聞他開口,再開口時他已經鬆開了我的手,說道:「罷了,你跟我走。」


    於是,如此一來,我迷迷糊糊便被他戴上了鐐銬,被迫跟著這人了。


    我聽見許多人喚他「大人」,可偏偏那些人又不說他是什麽官職。


    我原本便記性好,可也隻能堪堪從記憶的角落挖出那麽一道人影,更別說那匆匆一個相逢,我連他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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