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裏,地上全是空而亮的等待點火的燈籠,天上已經漫成了一彎彎銀河。原本星光璀璨,今晚皆被燈火所掩。李信過來的時候飛上天的燈籠還不多,但當他站在巷口看著聞蟬發呆時,天上的燈已經非常多了。


    他耳邊聽到很多亂糟糟的聲音,幫忙紮燈點燈的吏民們仰著頭欣賞他們的勞動成果,發出讚美般的感歎聲音——


    “真好看啊。”“是啊,女公子真是心善,用這種方式幫我們,還不讓我們覺得不安。”“就是不知道李二郎是誰啊?”“對哇,這個李二郎是何許人物?”


    李信站在巷頭,聽著他們說的話。他看著巷中間被燈籠和人群包圍的年少女郎,清風拂著她的青絲,燈光的影子映在她麵上,她婀娜無比,窈窕無比。立於人群中,多少人驚歎地盯著她舍不得移開目光。她習慣了旁人的打量,然每當李信目光熾烈如火地看著她時——聞蟬唇角抿笑,眼底的笑意,總帶著幾分羞澀與不好意思。


    侍女們分散在四周,將燈籠分給大家。她們平時輕聲細語,此時麵對數倍於自己的粗鄙人士,也不得不喊出聲才讓人聽到自己的話。侍衛們也在,他們一邊發著燈籠,一邊緊張地迴頭看聞蟬。唯恐哪個不長眼的,趁亂冒犯了翁主。


    一盞盞燈籠升起來。


    距離李信近的,李信隨手扯過來,看布條上的寥寥字跡——


    “祝君好”“君且一世平康”“願君來年心想事成”“請君多餐”“想君萬事如意”“報君娶得嬌妻兒女繞膝”……


    各種各樣的願望,有讓這位“君”多吃點飯的,有讓他多長個兒的,有讓他想什麽就得到什麽的……字跡是聞蟬的,但是所許的願望,並不是聞蟬的。她隻是讓人來祝福這位李二郎,不拘什麽好聽的話。平民們不識字,她親自來寫,隻要他們按下朱砂手印,承認這是他們的祝福就是。


    短短一晚上,這條街,西南這片,傳遍了李二郎的名。


    眾人都不認識李二郎是誰,但是都願意說兩句吉利話,好領得一貫錢。


    李信抬頭,看燈火萬千,緩緩升騰。天上銀黃色的光數也數不清,斑斑點點,漫漫若繁星一般。有些越升越高,燈火依然耀眼明亮。有的中途就著了火,悠悠地往地上落去。那銀河一般的光,那傾瀉一般的星……


    李信走向聞蟬。


    腳下的燈籠很輕,他走過時,被少年身上的風帶起,燈籠紛紛往兩邊散開。侍女們迴頭看到他,也讓開了路。李信走過一地的白色燈籠,走向被燈籠圍著的年輕女孩兒。她對他笑得矜持又明婉,李信卻想將她擁入懷中,再也不放開她。


    天上燈火如星海,地上燈籠如霜海。李信站到了聞蟬麵前,不到一臂的距離,就是他心愛的女孩兒。


    他看到她,一千一萬個心都開始發顫,都開始想要跳出來。若非周圍全是人,若非時機不合適,他想要一把摟著她親吻!


    他熱淚盈眶!


    沒有人對他這麽好過!沒有人這麽了解過他!


    他心係吏民,她便來發錢。他不願無緣不顧地給錢,她又找出讓人給自己幹活的理由。他忙了那麽久找不到她何等委屈,她讓一個個陌生的人來祝福他……萬語千言的話聞蟬一人說不盡,那就讓所有人一起說。說給他。


    祝君安康。


    祝君大展雄圖。


    祝君好。


    那混成爛漫江海的祝福詞,如海浪般湧向李信。他在黑夜中抖落一身風塵,在黑夜中紅著眼繃著臉。他定定地看著她,沒有任何一個時刻,讓他覺得他如此地深愛著聞蟬。


    他愛她嬌俏。


    愛她懂事不惹麻煩。


    還愛她如自己愛她般愛著自己。


    多少年的苦難,洪水滔滔漫天漫地。小時候吃不飽飯,被人販子拐賣,被師父領進門。師父教他武藝,教他做人的道理,苦口婆心。日長夜短,夏短冬長,一年年,他一邊習著武,一邊養著和自己一樣的孩子。亂世當道,想要活下去多麽不容易。


    被人打,被人騙,被人吐口水……


    見天地,見山河,見自己……


    在這個燈火明亮的夜晚,一切時光靜止了下來,一切都變得有了意義。


    似乎他從小到大,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在這個晚上,看到聞蟬為他點亮一盞又一盞的燈。她仰頭放燈的瞬間,她低頭寫祝福語的瞬間,李信愛她千萬遍。


    聞蟬看李信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他眼睛亮若星火,已燎燎成原。火吞噬了她,她看得到他滂湃的感情汩汩撲向自己。少年紅著眼繃著腮幫子看她,他用盡全身力氣去忍耐,才不在她跟前丟臉地掉下眼淚。


    聞蟬有些赧然地笑了笑,她沒想到會碰上李信。她原本隻打算做完這些,抱一盞燈迴去送給李信。她也想過表哥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後,一定會激動又興奮。但是李信激動過了頭,讓聞蟬心中羞意無法抑製。


    她在他的目光中,耳根紅了。轉過了臉,留給他半個側影。女孩兒月牙般的脖頸對著他,聲音輕柔地撒嬌道,“表哥,你來幫我寫吧。我寫了這麽多字,手好痛啊。”


    李信伸手要碰她的手。


    聞蟬把手往身後一別,這麽多人看著,她不肯讓他碰。


    她看著燈籠,抱怨道,“他們都不識字,就我一個人寫,好累。”


    李信:“我來幫你寫。”


    侍女們立即給了李二郎狼毫,侍衛們把一群擠不過來的人分到了李二郎那裏。眾人不願意,小娘子長得那麽貌美,圍著她是種享受。但是這位小郎君也就是普通小郎君,和女郎比差的好遠。人都喜歡長得好看的,誰願意被趕向一個長得不怎麽樣的人那裏去啊?


    在聞蟬的美麗無雙對比下,李信就是一個長得不怎麽樣的少年郎君。


    侍衛們趕這群吏民趕得很累,一眼一眼地往李二郎那裏看。他們心想,李二郎不是向來很有魄力嗎?這種場合不是一向是李二郎擅長應付的麽?他不是總有辦法振臂一唿就讓萬千人跟隨嗎?怎麽這會兒,翁主都快被淹沒了,也不見李二郎有點行動力?


    李信蹲下來,捧起燈籠下掛著的布條,開始洋洋灑灑地寫字。他的字還是那種龍飛在天的風格,瀟灑無比,又帶著力透布背的銳意在。若劍鳴蹡蹡,即將出鞘。他的字比起以前,好的不是一點半點。他那種力道與舒展性,是女孩兒秀氣的字跡所比不了的。但他現在寫字,龍飛在野時,也俯下身來,溫柔眷戀。


    他寫:“祝卿一世無憂。”“願卿永如琉璃,純然無垢。”“還卿三千願,願願祝卿好。”


    “淵冰厚三尺,素雪覆千裏。我心如鬆柏,卿情複何似?”


    “贈我司南,為卿司南。”


    千言萬語,萬語千言。當還沒有人請他寫字時,他已經放飛了好幾盞燈籠。少年郎君行動這般快,身邊領錢的人自然也能快一些拿到錢。眾人猶豫了片刻,又在侍衛們的指引催促下,慢慢地聚到了李二郎身邊,央求他寫字。


    聞蟬那裏終於得到了解放。


    她迴頭,看了眼被人圍著的李二郎。看他堅毅清瘦的側臉,看他秀挺的身姿……舞陽翁主拍了拍滾燙的臉頰,揉著手腕,抬頭欣賞了一會兒自己放的燈。她聽李信囑咐一個侍衛迴去拿錢,他也準備大散財了。李信一到,在最開始的激蕩過後,他就有條不紊地接過了這邊的事。既然開始了,就不要像聞蟬那樣小打小鬧。李信決定把影響力擴大點,把這件事做到極致。


    聞蟬得到了解放,聞蟬漸漸沒事幹了。她就站在燈籠中看著表哥,她伸出手比了下,發現他已經比自己高了快一個頭了。


    女孩兒獨自樂:難怪仰頭跟他說話那麽累,還越來越累。


    她的少年,已經長大了。


    她就喜歡李信身上那種鮮活勁兒,當他活過來時,當他不再那麽死氣沉沉時,她看他多少遍,都不會生厭。她就怕他老去,怕他死去,怕他變成庸庸碌碌的人。


    聞蟬仰頭看著天上鋪滿了的孔明燈。


    越來越多的人潮被吸引到了這裏。貧苦地方即使在上元節也沒多少慶祝的活動,然隨著長安上空升起來的燈籠,多少人讓人去打聽是誰在放燈。


    未央宮中歌舞升平中,眾人站了起來,看那燎燎如火的燈在天上升起來;


    東宮冷冷清清,太子靠窗而眠,忽聽外麵喧嘩,側頭便被燈火耀了眼;


    定王府上懷了身孕並未出席宮中宴會的定王妃程漪,抬頭看到了千裏萬裏的燈海;


    聞若夫妻抬起了頭;


    跟隨定王身邊的江三郎抬起了頭……


    無數人望著這片震駭無比的燈中海洋,且在得到消息,知道是會稽李家的二郎與長公主家的舞陽翁主在救濟貧苦百姓後,這群上流社會的貴族們沉默了。片刻後,長公主帶頭,大批物資錢財被發了出去。


    與民同樂。


    他們想到。


    李家二郎。


    他們若有所思。


    長安城中的百姓,很多年無法忘懷那年上元節時的空中燈火。多少年山河破碎,多少年遠走他鄉。隻有每當迴想起長安夜空中的燈海,他們望著東方,望著那個古老的城池,心中升起無數向往與眷戀。不管長安城變成什麽樣子,不管山倒還是雲塌,那都是他們夢寐以求的國都。


    看那燈鋪陳在天,看那燈照著無數人的眼睛。看無數長安百姓,被燈光耀了眼,也舍不得移開。


    心懷赤意,永不能忘。


    密密麻麻的燈籠全部放飛,在夜空中飛得越來越高,與星同輝。沒有錢可領著,夜漸漸沉了,眾人三三兩兩地散去,還說著方才的盛景。長安城多少年能出這麽一次盛景,值得他們說道數年了。


    人走了,侍從侍女們去清掃巷子,收拾壞了的或點不起的燈。他們在巷子裏忙活,李信與聞蟬坐到了巷口聞蟬的馬車中。到了夜裏這麽冷,聞蟬打個哆嗦後,迴車廂中摸了披風穿戴上,又爬出了車廂。她看到李信單腿搭在車上,坐姿肆意。聞蟬從後抱住李信的肩,冰涼的手伸到他脖頸中去冰他。


    李信脖頸間的青筋驟縮了下,問,“現在能抱你了嗎?”


    聞蟬虛著眼看了下巷中忙碌的仆從,再看眼周圍空無一人的地段。她輕輕地“嗯”了一聲,腰肢就被少年往後伸手摟住。她的心跳起來,李信的力氣好大,單手往後,就將她提了起來,反抱到了自己懷中。


    聞蟬被抱得坐在了少年腿上,她抬起臉,李信俯下身,鼻尖與她碰了碰,在她唇上輕輕點了下。


    聞蟬:“表哥……”


    “乖。手還痛嗎?我幫你揉揉。”李信握住了她纖骨白皙的手腕,力道適中地揉捏起來,舒服地讓聞蟬想抱住他呻.吟。


    聞蟬窩在李信懷中,看李信這般伺候著她,心中湧上說不清的甜蜜感。雖然李信草莽出身,但她知道李信沒伺候過誰。他性格那個樣子,就不是伺候人的料。誰敢讓他伺候,他能把人踢翻。但是李信對她這麽好,還幫她揉手腕……


    李信在她頭上親了親:“謝謝你送我的燈。我也送了燈給你,放在你家中了。不如你的禮物好,你別嫌棄。”


    聞蟬眸中噙笑:“禮物?什麽禮物?誰說這是我送你的禮物了?”


    李信一怔。


    聞蟬眼中帶笑,白他一眼,嬌滴滴地從他懷中掙脫,不給他抱了,“我又不知道你會來這裏,我又不是故意做給你看,讓你知道我如何賢惠的。這個才稱不上是我送你的禮物呢。”


    李信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在外麵總是很緊張,很怕他碰她。兩人畢竟還不是夫妻,在家中時親親抱抱聞蟬若無其事,到外頭她就不敢了。李信也不勉強她,她從他懷裏跳出去不讓他碰,他也不靠前了。少年領悟了她話中的意思後,心中一動,揚起了眼,“莫非你還有更好的禮物來送給我?”


    聞蟬站在地上,笑盈盈地看著坐在馬車趕車位置上的少年郎君。她低下頭,從袖中取下一個香囊,又從香囊中取出了一塊折疊好的粗布。看到那塊布,再看到布上隱約透出來的血跡,李信心口重重疾跳,身子僵硬。他有一瞬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


    聞蟬施施然地把粗布展開,上麵果然是李信所熟悉的血書。


    李信抖著手把粗布接過來,聞蟬噗嗤樂了,笑話他又在她跟前丟臉。但李信已經無暇他想,他盯著這塊布,盯著上麵的“婚約”二字。


    昔日他還是山賊混混的時候,曾逼著聞蟬寫過一紙婚約。他心裏其實並沒有把那當迴事,他純粹是看聞蟬看自己如看洪水猛獸,對自己避之唯恐不及。他有意讓她記得自己,故意逼迫她寫什麽婚約。


    他從沒想過能拿婚約威脅得了聞蟬。


    他也不想威脅她。


    他就是想嚇唬她。


    但就那樣,李信也沒有嚇唬成功……他的目光往下移,看到血跡已經黯淡後,聞蟬在他的名字旁邊,所簽的“文蟬”兩個字。


    刹那間,他便想到了聞蟬對自己的戲耍。他那般用心對她,也不傷害她,她表麵怕得不得了,表麵非常的順從,非常的為難。但她抓住他不識字的缺陷,往死裏踩他的臉。當他成為李二郎,第一次正式與聞蟬見麵。當他在一眾李家郎君們麵前丟了臉,當他連她的名字都寫錯了時……那種憤怒,那種澀意,那種恨念,想來都如隔世般。


    李信樂:“你還收著這個啊?”他從眼皮下撩聞蟬一眼,“我還以為你當初就扔了呢。”


    聞蟬心虛地笑了笑。其實李信當初送過她很多東西,她去徐州玩時,他也買給她很多好玩的。但聞蟬那時候對他不上眼,對他帶有欺騙性質。所以李信送她什麽,她都一股腦丟給青竹去收拾。她又不想毀了,怕李信找她算賬,徒留把柄……還是年前在雷澤的時候,那個被李信所殺的不知道哪個人叫破李信的身份,聞蟬才想起應該把李信送她的舊物整理一番。


    她迴來長安後,就讓青竹把東西都找了迴來,一件件妥善収整好了。


    李信以為她多珍惜他送她的禮物,其實她真沒有……她待李信的心,是最近一年才真正好起來的。以前懵懵懂懂,被他推著往前,走得不情不願。十四歲的聞蟬,如李信所言一樣黏黏答答,根本不想妥善保管他的心。


    聞蟬沒說話,李信盯著“文蟬”那兩個字看。當時的婚約被撕成了兩半,李信心裏還是擔心聞蟬,不想威脅她。所以當時交到聞蟬手中的那一半,是有她名字的那一半。他心裏想要聞蟬放心,想告訴聞蟬自己不會用這個約束她。偏偏那時候聞蟬怕他怕得要命,根本不理解他的小心思。


    李信拋媚眼拋給了睜眼瞎,他也沒辦法。總不好在事後,提醒聞蟬說自己當初待她如何用心吧?


    現在就著燈火,李信看到女孩兒用墨汁劃掉了那兩個字,在下麵重新工整地寫上了“聞蟬”——她真正的名字。李信心中百感交集,指腹摸著那兩個明顯是新寫上去的聞蟬名字,笑了一笑。


    聞蟬問:“你的那份,還在嗎?”


    李信將半個粗布還給聞蟬,從懷中掏出了自己的那份。他一直貼身保存,這塊布跟著他風風雨雨地走過。當李信攤出來時,上麵的血跡都被磨得快看不見了。由此更可見李信真沒有脅迫她履行婚約的意思……聞蟬怔了怔,少時的她看不出李信的心意,這會兒她看懂了。


    她瞥他一眼,從他手裏拿過他那半塊。她將李信從車上扯下來,將兩塊布拚在一起,便是一份意思看得一半分明一半近乎空白的婚約了。


    夜中巷頭,少年少女共低頭,看著木板上的婚書。


    半晌,聞蟬抬眼,悄悄與李信對了一眼。她委婉地問他:“表哥,你是不是很想娶我啊?”


    李信:“……”


    他很想娶她?這個話也沒錯啦。但是他尚且還什麽都沒做呢,她就迫不及待……迫不及待也就算了,還矜持地暗示他想娶她……


    李信胸中鬱氣散開,瞬時覺得神清氣爽。在這一刻,他忘掉了種種不如意,他突然開始笑,雙肩顫抖,樂不可支。


    聞蟬瞪他,瞪了半天,他笑得更加厲害。聞蟬臉都被他氣紅了,伸手在他手上掐。但是她掐不動,李信樂得更厲害了。他方才那麽激動都還沒臉紅呢,現在笑得臉都紅了。他整個人打開了一樣,眉目軒軒,意氣風流。他在笑得停都停不下來的時候,把惱羞成怒的聞蟬摟著肩膀摟入懷中。


    聞蟬聽到他胸腔中震動的笑意,聽到他清晰無比地給了她迴複:“是!”


    聞蟬還是有點生氣他被她逗笑。這有什麽可笑的?她叫道,“你再笑,我就不嫁你了!”


    李信當即止笑。


    聞蟬:“……”


    稍微滿意了點。


    她垂著頭,腳尖踢了踢他。李信低頭順著她的視線看她的腳尖,粉紅一點,在裙裾下讓人心癢。李信喉結滾了滾,聽到她又說,“那你……”


    李信多聰明啊。聞弦音而知雅意,聞蟬羞答答地半天說不出來,他一點都不為難她。聞蟬說的含糊,話還沒說完,李信就斬釘截鐵地接了口,“我明天就托媒人去府上提親,能早娶就不晚娶。”


    聞蟬滿意了。


    又嬌嬌道:“那我……”


    李信一臉嚴肅地繼續打斷她的話:“你好好布置我們的府宅就好,置辦家具什麽的。其他的我來,決不讓你多操一份心。”


    聞蟬笑著衝他一仰臉,非常高興李信能理解她的意思,開心她還沒說完,他就能準確接好話。李信往巷子裏瞥了一眼,仍然一臉正經,“你的仆從們還沒收拾完。趁著這功夫,讓我親你一下吧?”


    聞蟬想了想,眨著眼睛看李信。李信當即忍著笑,明白了她的意思,把她摟入了懷中。


    他心想,他怎麽撿著這麽個寶貝疙瘩呢,怎麽疼都不夠。


    他低頭,對著她就是一通熱吻。


    星光無邊,長安城中燈火明耀,燦燦若白晝。燈籠往上飛騰,俯照長安城,也將更多的城池俯視在下。氣候越往高,變化的越無常。雲層舒卷,一片片雲氣飛過又掠去,給燈籠結了一層冰,再破碎。


    萬裏星光。


    蠻族大草原中,漆黑的天幕中,星光成河,卻並沒有什麽上元節,也沒什麽看燈的傳統。


    一隊騎兵站在高處,俯瞰著下方某處火光。這隊蠻族的騎兵們,冷眼等著獵物上鉤。指路人哆哆嗦嗦地操著大楚話:“就是他們……一直在打聽乃顏和左大都尉您……”


    騎著高頭大馬的男人,戴著麵具,在星光下,看不清眼。


    這位身材魁梧的男人,正是蠻族左大都尉,阿斯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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