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妃有孕的事,立刻去宮中請來侍醫為王妃確診。侍醫確定了一遍又一遍,平陵公子就問了一遍又一遍。最後是寧王妃不耐煩,打發人出去,並在確定是懷孕後,讓人去通知自己母家與宮中夫人。


    張染坐於她身邊,看侍醫在收拾藥箱等物。聞姝於榻前井井有條地吩咐侍女,麵容紅潤平靜,絲毫未見慌亂之感。聞姝還道,“先生難得出趟宮,也幫下我夫君問問診吧?”


    張染:“……”


    侍醫:“……”


    侍醫看眼寧王,遲疑著摸了把胡子,“臣擅長給婦人看病,公子就……”


    聞姝遺憾:“哦。”


    張染迴過神後,道,“先生確定是有孕嗎?會不會號脈號錯了?這麽淺怎麽可能號出來呢?我看書中記載,月份一月者過淺,一般情況下很難看出來。先生要不要再請同袍來看看?”


    侍醫:“……”


    聞姝:“……”


    她帶著古怪的眼神側眼看她那位比她看起來更像病人的夫君,夫君坐於榻邊,容顏清麗瘦弱,袍子寬寬大大,唯獨眸子亮若寒星。萬萬想不到才請個侍醫的時間,張染都把書房中有限的幾本醫書囫圇看了個遍,連月份淺不淺都知道了。


    寧王如此不放心,侍醫茫然片刻後就理解了:寧王夫妻二人成親多年未有子嗣,王妃忽然懷孕寧王自然不安,這是正常的。


    侍醫帶著憐惜與耐心,將寧王妃的脈象解釋了一遍又一遍。張染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總是耐心記下了。


    聞姝覺得很累,同時也覺得有趣。


    她自小就認識張染,及笄後又嫁給了他。兩人之間的生活沒有經曆過任何磨難,沒有任何大起大落生死別離,張染在她眼中,從來是不管做什麽,都心有成竹的樣子。難得見他露出如此慌張惘然樣,也不枉費她之前與他爭吵時的火氣了。


    聞姝撫著尚平坦的小腹,耳邊聽著侍醫跟寧王解釋,說王妃身體如何如何健康、懷孕一點事都沒有、活蹦亂跳一點問題都不用操心,懷孕的王妃都比公子你有戰鬥力,你實在不必擔心……她唇角噙著笑,忽然就原諒了之前張染逗她時的壞心眼了。


    她想到:不都說母憑子貴嗎?我都沒想到張染如此緊張。那求他救李家二郎的事,應該有眉目了。他若是還搪塞我,我帶著孩子跑了,張染定然要瘋。我是舍不得張染傷心,可有時候也想磨磨他那個古怪的脾氣……


    聞姝垂下眼皮。


    張染敏感地察覺她的疲累感,即刻起身,迎侍醫去外麵說話。他因為常年久病,性格頗為敏感。聞姝才露出疲態,他就能第一時間察覺。聞姝聽他說,“夫人好好歇息。為夫去送送侍醫,迴來再與你說話。”


    聞姝應了後,張染就帶一屋子的下人出去了。屋中的香也被滅了,拉下帷帳,聞姝靠在榻邊假寐了一會兒。侍女們在房外守著,連偶爾的說話聲也沒有,想是張染特意吩咐過不要打擾她。


    聞姝放鬆下來,手再次摸上小腹。


    她心中長長吐口氣,多年鬱氣仿佛都緩解了一半:她與張染常年住在平陵,迴長安的時候很少。然每次迴來,宮中的夫人,張染的母親,就會問他們夫妻的生活如何,問她有沒有懷胎。女人之間說起私密話,往往無忌。夫人急切地想抱孫兒,聞姝頗為理解。沒有懷孕,一直沒有懷孕……夫人看她的眼神,從一開始的熱切,到後來的冷淡無比。


    那種冷淡,和張染平時待人說話時一模一樣。


    雖說兩人說好不著急,但又哪能真的不著急呢?


    貴族生活和窮人不一樣,窮人養不起妾室,貴族狎妓之風卻向來盛行。張染乃是多病之身,夫人怕損了兒子精氣,才從來不提納妾之事。聞姝與張染平時說話,也常拿納妾開玩笑……玩笑開多了,難說聞姝沒有幾分憂心呢?


    她總覺得自己樣樣無趣,又跟郎君一樣喜歡舞刀弄槍,跟她那神經纖細的夫君完全不同。她總覺得愧對張染……


    現在好了。


    他們也有了孩子。


    昏昏沉沉間,睡意時輕時重,不知道過了多久,聞姝驟然從夢中起來。她推開身上蓋著的薄毯,發現屋中仍然清清冷冷的,隻有自己一個人睡前的痕跡。聽到了細細弱弱的沙沙聲,聞姝起身下榻,推開了窗。


    下了小雨。


    細雨如綿,泥香芬芳。


    發現王妃睡醒了,侍女們進屋服侍。聞姝擺了擺手,自己隨意整理了衣袂,問道,“夫君沒有迴來嗎?”


    侍女答:“夫人睡著後,公子進來看過夫人一次。之後公子出來,去書房坐著了。”


    聞姝點點頭,讓侍女們準備些糕點,撐傘下簷,順著悠悠轉轉的長廊一徑往外邊的院子去。她打算直接去書房看張染,給他帶些吃的,再順便問問李二郎的事情,他考慮得如何了。


    寧王妃是個榆木疙瘩,沒有多少情情愛愛的心。她腦子裏整天是一堆事在轉,隻想著解決了這件事,還有下一樁事等著。她都沒想過小小一個懷孕,能讓張染失神那麽久。所以當她站在書房外,聽到張染與書童輕輕的說話聲,才聽住了。


    書房中,張染正說著:“侍醫說她懷了孕,我總覺得這麽不真實。難道是真的,不是在做夢?”


    書童好笑之餘,又很稀奇,“這有什麽可奇怪的?夫人與您感情向來好,懷了小孩,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嗎?宮中與曲周侯府都送來了賀禮,長公主和夫人都遞了話說要見王妃。您覺得這像是假的嗎?”


    張染失笑:“我不是說那個,”停頓了一下,“我總覺得我不會有孩子。”


    書童微愣。


    房外聞姝示意侍從們退後,她自己走到了窗下。細格子窗木一條一條,光線隱隱的,身後是簷外的雨聲潺潺,窗中是她那位夫君。聞姝站在窗口看,她腳步輕,又是習武之人,隻要她願意,張染是萬萬發現不了她的。聞姝就站在窗邊看張染,看他麵容秀美,如山似水。看他穿著素衣,幽幽靜靜地坐在屋中,像一團幽幽若若的白霧。


    好像風一吹就要散了似的。


    真像個鬼魂似的。


    張染說,“我身體不好,早已做好此生無子嗣的準備。多年來哄騙阿姝,就是怕她離開我。我母親總是想抱孫兒,我卻總覺得我沒有子嗣緣。我少年時,脾氣比現在更怪些。那時都不想娶妻……要不是我阿母又哭又求,再加上阿姝也是相識的,我無論如何都不同意。幸好阿姝跟旁的娘子不一樣,沒有總纏著我。我少年時最討厭人跟著我,覺得誰看我的眼神都有惡意。”


    張染笑了笑,“還是阿姝好。”


    聞姝站在窗外想:哦,你年少的時候確實比現在古怪得多。那時候你陰沉沉的,就是一個性格扭曲的人。不過常年生病的人,大多是你那個樣子。再說我並不是不纏著你。我看了你那麽多年,你不也不知道嗎?


    她又有點兒難過。自我懷疑地想:莫非我真的如此含蓄,我喜歡他那麽久,成親後相處機會更多,他都看不出我的心思?


    窗中張染說:“我那時候還想,如果我早早死了,就與阿姝和離。反正她貴女出身,即使離了我,也能尋下更好的因緣,留下更好的……”他說著,似怔了怔,“但是我們有孩子了……”青年垂著目,低聲,“你信不信呢,我有時候會想,如果我早早死了,我也不放阿姝走。我非要逼著她跟我在一起,就算下地獄也……”


    書童轉向門的方向,驚恐請安,“夫人!”


    張染坐於榻間的身子僵住了——聞姝?她來了?


    他迴頭,看到他那位夫人果然站在門口,淡淡地讓書童出去。張染神色更僵了。饒他平時總逗她,此時卻覺得絕望覆頂:聞姝聽到他的話了?他那些偏執的想法,她都聽到了?會覺得他很可怕嗎?


    張染抿唇,垂下了眼。


    傳來木架移動的聲音。


    張染抬頭,看到聞姝徒手提起木架屏風,將屏風擺到了方榻與書案之間。屏風的作用本就在於此,一間書房被隔開兩半。張染看聞姝一個人就移動了屏風,比三四個渾身肌肉的漢子還厲害。他臉色更僵了僵,唇翕動了下,沒有吭氣。


    聞姝又去關上了窗。


    終於迴頭,理會自己的夫君。


    她站在窗下欣賞了番張染的美貌,才走去榻邊。聞姝悠悠然然道,“我懷個孕而已,萬沒想到你這麽害羞。”


    張染:“……”


    “之前在房室中你就渾身不自在,我看你可憐,就打發你去睡了一覺。結果我睡醒後來找你,發現你還在緊張。竟會拉著一個書童說個不停,還說自己心底的真實想法……張染,這真不是你的作風。”


    聞姝俯下身,手指抬起他的下巴。她與他麵孔相對,唿吸相纏。她聲音清清冷冷的,眸中又帶著好奇之色,“有這麽害羞嗎?你怎麽比我還擔憂?”


    張染無言。


    他的所有行為,在聞姝眼中,就是“害羞”二字可解釋了。而他竟然無法反駁。聞姝是他的妻子,與他朝夕相處這麽久。他什麽毛病,她恐怕比生養他的父母還要清楚。


    寧王殿下害羞起來,都與別個兒不一樣。


    張染被聞姝抬起下巴,妻子這個調.戲般的手勢,摩挲著他的下巴,他竟也半天沒反應過來。感覺平時幾多戲弄她,在這時候都還了迴來。


    張染咳嗽一聲,“我……呃!……唔……”


    他的唇,被妻子堵上了。


    不光如此,聞姝手搭在他肩上一推,就將他推倒了。女郎壓在他身上,吻著他。反反複複,纏纏綿綿。而到了這時候,寧王殿下才反應過來她為什麽挪屏風,為什麽關窗子……原是早想著這樣。


    書房中氣溫迅速升高。


    聞姝向前追逐,端正無比的寧王在她手下,很快投降。青年的發冠被扔下了榻,長袍也被解開。一身淩亂,女郎帶著涼意的手撫摸上他赤.裸的肌膚,就像火焰突然燒起來一樣。


    長發散如烏墨,密如幽簾。


    郎君的喘息不定,喉間發出沙啞的哼聲。身上的女郎往往豪放起來,寧王就是被壓的命。張染不自在地撇頭,被聞姝磨得渾身難受,腦中卻還有一根弦繃著。他手推著她,努力掙紮開,微怒,“你幹什麽?”


    聞姝平靜地說:“□□。”


    張染:“……”


    然後噗嗤樂了。


    他跟上她的節奏,跟她開黃腔,“喲,有本事。那你拿什麽操?”


    聞姝臉微紅。然張染一直這個樣子,她都習慣了。她光是看著身下的他,就心動無比。聞姝伸出手,往下走……張染臉色微變,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出了一層汗,看聞姝挑眉,似笑非笑——“夫君又怎麽了?”


    張染半晌才給出一個含糊的答案,“你懷了孕,侍醫說不可……”


    聞姝不以為然,“你擔心你自己縱.欲過度,都比擔心我懷孕後能不能同床更可信些。”


    張染:“……瞧不起我?”


    聞姝彎下身,親他的嘴角。她貼上他的唇,一遍遍吮吸他的唇瓣。又在他唿吸不暢時,牙齒輕輕咬著他的舌頭……榻間男女十指相扣,沉入一個似水似火的飄搖美夢中。夢中,張染聽到聞姝溫柔的聲音,“夫君,就照你說的那樣做吧。”


    張染含糊:“……嗯?”


    “你要是死了,帶我一起走吧。我和你一起下地獄!”


    “……!”


    他沒有應她,隻是翻個身,將她壓在了自己身下。


    雨聲滴滴答答,一對有情人交頸長眠。脫離寧王府,長安被春雨籠罩。街上行人稀少,卻有一輛古樸馬車在雨中穿行。馬車到了宮門前,守衛的衛士來檢查了牌子,又掀開簾子看了車內一眼,便放行了。


    皇帝陛下現今住在溫室殿中。溫室殿位於未央宮偏北方向,殿中以椒塗壁,文繡再飾。屋中沒有燃香,蓋因殿柱乃是香柱,四季長香。火齊屏風後,鴻羽賬內,陛下穿著家常寬袍,接見貴客。


    黃門在外通報後,中年男人就進了殿中。脫鞋踩在毛織地毯上,中年男人向陛下行了禮。畢恭畢敬之禮數,無比的端莊正式。


    陛下看向對麵的中年人,李懷安。


    陛下說,“李卿見外了。先祖建功立業,打下錦繡河山,多虧李家的相助。李家於江山有大功績在,不必行這般大禮。”


    陛下說不必行大禮,反正已經行完了。李懷安平靜地坐於陛下對麵,對陛下的話,隻冷冷淡淡迴了句,“臣不敢攜功求報。”


    陛下眸子頓時變得冷寒,總覺得李懷安這話有嘲諷之意。


    攜功求報……


    李家曾助大楚建國,求的便是能入主中原地段,在長安有大好前程。然長安又有長安的根基,昔日打下江山的□□入了長安後,封賞無數功臣,獨獨不給李家想要的迴應。□□卻仍不想丟開李家,又百般說辭,得以納了李家一位女郎入宮。


    後來那位女郎死於宮中,原因不為外人道哉。


    當年助張家打江山的李家諸人,都或死於長安,或死於戰場。或有巧合,或有陰謀,誰又說得清呢?


    李家終是對皇室失望,偏安江南,再不提北上之事。當年先祖更是下了令,大楚皇室在一日,李家子弟絕不入長安為官,違者皆非李家子孫。


    這一晃眼,已過去了近二百年。大楚皇室在風雨招搖的建國中,多次需要李家相助,李家都未曾施以援手。皇室對李家不滿,李家對皇室不滿。誰也不服誰,誰都覺得自己受了委屈,誰都怪對方不能理解自己的苦衷。多少年下來,李家和大楚皇室的恩怨沒有了結過,倒是真的互不往來很久了。


    眼下,李懷安去來了長安,還來未央宮中拜見皇帝。


    陛下問:“愛卿所謂何事啊?”


    “求陛下饒臣家二郎一命。”


    “……哦,這還不是攜功求報?”


    李懷安笑了笑,“陛下開玩笑。皇室與李家的恩怨,豈是一個小孩子就能說得清的。”


    皇帝:“……”這是還覺得張氏欠他們李家良多,一個李信的恩情,根本還不了啊。


    皇帝冷笑。


    冷笑之後,卻也拿李懷安沒辦法。終歸到底,還是張氏先祖時期,沒有處理好這個官司,給後世子孫留下了許多麻煩。李家是會稽大族,多年來也沒給朝廷惹過麻煩。皇帝再把人家的話冷冰冰打迴去,也實在覺得臉疼。


    可是李家這不恭不敬的應付態度,大楚皇室也頗為不滿。


    陛下說:“愛卿還是怪罪朕嗎?李家子弟出色者眾多,卻沒有一個來長安為官。如今大楚國運不盛,內憂外患,你們也不出頭。你們不出頭,世家們全不出頭……這是在膈應誰呢?指著朕幹什麽呢?”


    李懷安不應。


    內憂外患,原來陛下也知道。知道卻不在意,整天沉浸於成道問仙上。陛下都不在乎他的江山,指望別人在乎?李家是不會再像當年那樣去資助皇室了——什麽都沒換迴來,還丟了不少東西。


    李家隻想管好會稽就行了。


    君臣二人在殿中說話,陛下含諷帶刺,斥責李家不忠,眼裏隻有一個李二郎。李懷安說陛下誤會了,我們還是很忠君愛國的,我們不就沒把會稽的事拿來煩您嗎?您能安心煉丹,我們也有功勞啊。


    世家世家!


    皇室厭惡極了世家的權大!


    但是又得依靠世家,不能得罪。至少現在,皇家沒有得罪的資本……


    這對君臣口不對心,話不投機,倒是說了一個時辰。


    殿中未曾商量出來結果,華燈初上,卻有小黃門匆匆叩門,急切報道:“陛下,徐州鄭山王那幫反賊,攻打會稽郡!會稽情況不好!有五位大臣等著見陛下,陛下您……”


    會稽郡被反賊攻打……


    陛下冷眼看向麵色微詫異的李懷安。他看了許久,才半信半疑地想,也許李懷安事先不知情。


    李懷安對上陛下的目光,彬彬有禮地說,“臣希望帶上二郎,盡快返迴會稽。會稽地勢重要,若是失守,反賊恐怕……”


    陛下沉默半天,問,“這確實是一個巧合?你未曾與鄭大王聯謀騙朝廷?”


    李懷安說:“我怎會拿會稽開玩笑?還請陛下三思,眼下會稽告危,實在等不得了……”


    陛下良久不語。怎麽這般巧合……李懷安希望帶走李二郎,會稽後腳就出了事。如果不放李懷安與李二郎走,會稽情況又不知道會如何。說不得就是第二個徐州了……


    陛下心中厭煩,覺得這些臣子們實在討人嫌,整日算計自己。他好不容易接見李懷安一次,李懷安就拿反賊的事來煩他……這幫飯桶們有什麽用,他還是多給太上老君燒柱香求求吧。對了道童們煉的丹,該能吃了吧……


    最後,陛下放李懷安迴去,卻隨手就把應付李懷安的事,下放給了太子與定王。他原本想交給自己最喜歡的兒子定王去辦,卻突然想起這次殺蠻族人的事,好像和定王也有點關係,折子裏亂七八糟寫了一堆他也懶得看……幹脆把太子也算上了。那兩個兄弟互相監督,趕緊解決這件事最好。


    李懷安出宮的時候,雨還在下著。


    與陛下寥寥幾語,他算是看明白了:皇帝根本不在乎什麽江山,皇帝一心求道,隻覺得江山成為了他的累贅。


    大楚值大危之時,唯有期待下一位皇帝,來拯救這片千瘡百孔的河山了。


    傍晚時分,華燈高上,未央宮中陛下依然不見丞相等三公。丞相等人隻好自己來討論會稽之事,順便叫上李懷安旁聽。程太尉等人都不願出兵,都言邊關危急,希望李懷安自己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不要給朝廷找麻煩。李懷安不愛說話,聽他們吵了半宿,到自己的時候,也不推脫——把李二郎平安放出來,他立刻迴會稽,絕不麻煩朝廷。


    但是放了李二郎,程太尉又不太情願了。


    扯皮一晚上,冒雨離宮的時候,所有人都磨了一嘴水泡。


    程太尉累了一晚上,迴去府上還沒休息,又聽夫人說三郎的妻子要打五娘子,眾人攔都攔不住,眼下跑祠堂去了。程太尉冷冷笑了一聲,擺袖抬步,往祠堂的方向去。


    程太尉去時,許多仆從們慌慌張張,不知該攔誰。


    遠遠便聽到女子的淒厲叫聲——“你毀了你三哥!你怎麽如此歹毒,你做了錯事,為什麽報應不在你身上,而是你三哥身上?他做錯了什麽?!他最大的錯,就是有你這麽個妹妹!”


    “程漪!你毀了你三哥一輩子,我和你勢不兩立!”


    啪!


    清脆的巴掌聲。


    程太尉皺眉,覺得這鬧得實在不成樣子。有人在他耳邊說了什麽,他迴過頭,看到身後堂外顏色蒼白的程三郎程淮。


    父子二人站在燈火通明處,隔著雨簾對望。


    久久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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