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兒多慮了。我方才便與瑤兒說過,太上皇隻喜男人,便是與皇後與其餘妃嬪繁衍兒女,也不過為傳宗接代罷了,是以,那般之人,從不曾將妃嬪放在眼裏,抵觸厭惡,對妃嬪所出的子嗣,自然也是不聞不理,全當擺設。若非是前些年朝中瑣事繁多,帝位無聊,大英太上皇又如何會將百裏堇年這長子推出來繼承帝位,從而,自行讓位,安然在宮與男寵成日放情縱酒,恣意快活。隻是如此之人,心底終是傲然戒備,心思縝密,他養的兩萬精衛,獨他一人之外,覺不受任何人差遣。甚至,與其說那兩萬精衛是護他頤養天年的護衛,還不如,說他養那兩萬精衛,是為了防百裏堇年徹底脫離他的掌控罷了。”


    說著,輕笑一聲,“皇族之事,恩怨紛繁,理不清呢。甚至大英皇族的秘聞,自也是比瑤兒猜測的還要精彩,甚至,精彩得讓你渾然想象不到。是以,太上皇與百裏堇年二人,雖為父子,但更像是互相戒備的仇人,一方強勢控製,一方則急切的想要擺脫控製。如此,瑤兒便是讓江雲南殺了太上皇,太上皇那兩萬精衛也絕不會任百裏堇年差遣,而是會,隨大英太上皇的死,而陪葬。甚至大英的居心,也定不會激烈起來,畢竟,百裏堇年要防大英有心的朝臣趁亂造反,自也會將太上皇死亡之事強行封鎖。這般一來,太上皇之死並非會讓大英有何異動,但卻會幫藍燁煜,除卻一勁敵呢。”


    “太上皇一死,他那兩萬大軍,皆得陪葬?”


    思涵瞳孔驟縮,沉默片刻後,嗓音略帶嘶啞的問。


    “大英之人擅蠱。而大英皇帝疑心太深,不僅防妃嬪,防兒子,甚至還防身邊的暗衛與精衛。為讓這些人誓死盡忠,那些人身上,皆被他種上了子蠱。隻要太上皇有何閃失,那些子蠱,定咬人血脈,蠶食人的骨肉。”


    思涵目光越發起伏,深邃搖晃,全然抑製不住。


    往昔僅聞大英之國神秘莫測,而今才震撼發覺,大英皇族,竟是血腥變態到了這種地步。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隻要大英太上皇一亡,大英兩萬精衛,死於非命,連零星骨肉都別想剩下。


    究竟是要有何等歹毒的心思,才會練就這般陰狠之性,不得不說,那大英太上皇,無疑是披著人皮的厲鬼。


    “東臨公子對這些倒是知曉得清楚。”


    思涵默了半晌,才平緩淡漠的出了聲。


    東臨蒼興味盎然的笑,“亂世不平,人心不古,生存在如此的大英國都,何來不多見多聞。若不然,兩耳不聞窗外事,我東臨世家,何能成為四大家之首。”


    說著,神色微動,薄唇一啟,再度將話題繞了迴來,“江雲南之事,我便暫且不與你多說,畢竟啊,此際一切未定,多說也無用。許是日後當真到了危急之日,便是瑤兒不說,如江雲南那般通透聰明之人,說不定也會主動去為瑤兒辦成某些事呢。”


    嗓音一落,輕笑出聲,那雙漆黑的瞳孔突然深邃重重,諱莫如深。


    思涵眉頭一皺,心底陰沉四起,多說無益。


    待得片刻,她才稍稍斂神一番,也無心就此多言,僅是低沉幽遠的問:“今日百裏堇年送來的花,你為何要越俎代庖的替本宮收下?”


    東臨蒼神色微動,麵上笑容分毫不變,“百裏堇年好歹主動的對瑤兒送花了,瑤兒如今身份上是我東臨府的人,又怎能在皇威麵前這般的不識好歹?百裏堇年那小子雖被太上皇壓迫得厲害,但在大英國都,自然也可翻雲覆雨的人物呢。”


    “說來說去,終還是東臨公子擔憂本宮得罪百裏堇年,是以,牽連你東臨府?”思涵按捺心神,問得漫不經心。


    東臨蒼緩道:“雖有此緣由,但更多的,則是不願瑤兒當真與百裏堇年鬧僵罷了。瑤兒不是想得帝王兵符麽?自然也該稍稍裝模作樣的拿出點誠意來,好生與百裏堇年相處才是呢。”


    “東臨公子心底,可曾有喜歡的女子?”


    不待東臨蒼尾音全數落下,思涵便低沉而問。


    東臨蒼猝不及防一怔,眼角略微一抽,全然不料思涵為何會突然問這話題,待得沉默片刻,終還是覺得心底莫名卷了半縷尷尬,隨即幹咳一聲,清風平緩而道:“目前為止,倒是未有。隻因我喜遊曆四方,誌在逍遙,心底不曾想過情愛之事,是以便也不曾有喜歡的女子呢。”


    說著,落在思涵麵上的目光微微一深,懶散輕笑的問:“瑤兒突然問這個作何?莫不是,瑤兒對我,當真如你昨日當眾所說那般,起了心思?”


    這話一落,又是一陣幹咳。


    雖滿麵之色像是在調侃與玩笑,隻是這脫口之言入得思涵耳裏,卻著實欠扁。


    “也難怪。東臨公子不曾有喜歡的女子,想來,自然也是不知欲拒還迎的道理。”思涵默了片刻,低聲而迴。


    東臨蒼斂神一番,“欲拒還迎這幾字,我倒是能夠理會。雖是心中無人,但瑤兒也不必要如此貶低我呢。好歹我東臨蒼也算是大英國都內數一數二的風雅人物,常日出個門晃蕩,都得被人圍個三層,隻要我願意,何愁未有喜歡之人。”


    似是思涵之言撞擊了他的魅力一般,他竟破天荒的開始朝思涵解釋嘮叨。


    思涵則兀自垂頭,不曾將他的反應與話語聽入耳裏。


    甚至,不待他尾音全數落下,思涵便再度幽遠低沉的出聲道:“本宮並無貶低或諷刺東臨公子之意,僅是想說,今日東臨公子,著實不該越過本宮心意而自行決定收下大英皇帝的花。今兒那大英皇帝的花,我不曾收下的緣由有二,其一,我對大英皇帝極是抵觸,對他送來之花,自是不喜;其二,不收花,自然也可成欲拒還迎,許是這會兒,百裏堇年一得本宮拒絕他的花之消息,下一步,便該朝東臨府親自過來了。若是稍有手段的情人,自會將欲拒還迎用到極致,隻可惜,本宮稍稍而用,竟被東臨公子插手掐斷。”


    東臨蒼聽得略微認真,眼角越發而抽,摸了摸鼻子,“這一層,我倒是的確不曾考慮。隻不過,如今收下花來,也並不代表百裏堇年那小子不會再來東臨府才是。且也說不準,這會兒那小子便朝東臨府來了呢。”


    這話剛落,片刻之際,突然,門外便陡然揚來一道道繁雜淩亂的車輪聲與腳步聲。


    思涵麵色微變。


    東臨蒼則率先迴頭朝不遠處屋門一掃,隨即不久,門外嘈雜之聲全然停歇,而後,是一道略微尖細的恭敬嗓音,“東臨公子可在屋內?”


    東臨蒼咳嗽一聲,慢悠悠的迴道:“在。”


    “東臨公子,皇上差奴才們再為瑤兒姑娘送了花樹來。皇上說,有東臨公子在,定會幫瑤兒姑娘收下。禮輕情意重,也望東臨公子好生勸瑤兒姑娘真正收下,有東臨公子在旁幫襯,皇上心頭放心。”


    僅是片刻,門外再度有恭敬之聲揚起。


    這話入耳,東臨蒼怔了一下,眼角一抽,麵色也稍稍一變。


    那小子莫不是全然不曾將這東陵長公主昨日當場說她心係他東臨蒼之話聽入耳裏?


    如今倒好,竟還猶如沒事人一般讓他東臨蒼在旁幫襯,幫襯他追人?


    一時,心底增了半縷起伏,隻道是百裏堇年那小子的追女之術,毫無章法,倒也稍稍讓他有些看不通透了。他默了片刻,隨即下意識迴頭朝思涵望來,則恰巧迎上了思涵那深邃淡漠的眼。


    “這倒好。有東臨公子在旁陪著,大英皇帝都極是心安。看來,那大英皇帝對東臨公子倒是當真依賴,便是連追女之事,都還得讓東臨公子從中幫襯。”思涵目光分毫不挪,朝他低沉沉的道。


    他幹咳一聲,“豈會料到那小子會這般做!是他要追你,又不是我要追你,當真是……”


    說著,眼見思涵驀地起身,他眼角越發而抽,當即起身上前將思涵袖袍拉住,“你要做何?”


    “本宮沒時間與大英皇帝以送禮之事相耗!我等不起,藍燁煜幾萬大軍更等不起。是以今日之內,本宮務必要大英皇帝親自來見本宮。”嗓音一落,手中動作驀地一烈,頓時將東臨蒼的手揮開。


    她手中雖有入宮令牌,但她何能入宮去主動見那人。


    畢竟,皇宮禁地,處處都是大英皇帝之人,她若入宮,無疑是甕中之鱉,層層受製。是以,既是不可單獨入宮,自然,便得讓那大英皇帝親自過來。


    這東臨府好歹是東臨蒼地盤,隻要她行事並非太過極端,甚至極端得明著傷害東臨府利益,是以,東臨蒼自然也可旁敲側擊的幫她。


    她麵色極是幽遠,脫口之言也極陰沉,東臨蒼麵色陡變,心底對思涵即將所行之事無底,是以當即抬腳擋在思涵麵前,微緊著嗓子道:“瑤兒可莫要衝動!”


    思涵按捺心神淡道:“本宮並無衝動。不過是想盡早見得大英皇帝罷了。隻是在大英皇帝來之前,本宮得勞煩東臨公子幫本宮一事。”


    東臨蒼麵色又是一變,落在思涵麵上的目光越發心疑,待目光略是謹慎的在思涵麵上流轉一圈後,才平緩而問:“瑤兒想要我幫你什麽?”


    思涵徑直將目光從他麵上挪開,幽遠低沉的道:“既要竊大英皇帝兵符,自然,也不可讓他及早發覺。若不然,竊取之後不久,他便發覺兵符遺失,本宮不僅來不及憑兵符幫藍燁煜大軍入城,更還有性命之危。是以,在竊取大英皇帝的帝王兵符後,本宮自得用假的兵符應付他一些時日。待得他當真發覺兵符有假時,本宮早已幫藍燁煜大軍,打開了大英城門。”


    她語氣極是低沉厚重,認真之至。


    東臨蒼也正了正臉色,那雙漆黑的瞳孔深了半許,心頭全全了然。


    待得沉默片刻,他才略微讚許的道:“倒還是瑤兒心思細膩,竟還想著以假兵符來得百裏堇年疏忽。”說著,嗓音微微一沉,“你且放心便是,我等會兒便將那兵符圖紙畫出,最初今日黃昏,便將打造好的兵符交到你手裏。”


    思涵緩緩點頭,麵色依舊幽遠森沉,“多謝。”


    嗓音一落,再無任何耽擱,足下驀地一動,繞開東臨蒼便繼續往前。


    東臨蒼眼角一挑,再度上前將她攔住,“兵符之事,我尚可為瑤兒打造。但此番瑤兒出門意欲何為,總得先與我商量一番吧?若不然,你等會兒在那些宮奴麵前捅出大簍子來,豈不還得連累我東臨府?”


    思涵再度被他逼得駐足,麵上漫出幾分不曾掩飾的淡漠。


    “若不弄出大動靜,大英皇帝何來即刻主動過來與本宮相見。且東臨公子放心便是,你如今可是本宮的後盾,無論如何,本宮尚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將你這唯一後盾,自行差卻?”


    “瑤兒這話,說得倒讓我略是安心,隻不過,心底終還是有一半的疑慮在作祟,是以,為防萬一,瑤兒還是先將你要行之事與我通通氣才是。”東臨蒼麵色分毫不變,脫口之言雖是委婉,但卻是在拐彎抹角的刨根問底。


    思涵深眼凝他。


    他則端然而立,擺足架勢要強行將思涵攔阻。


    待得二人僵持片刻,屋門外再度有宮奴極是恭敬探究的嗓音響起,“東臨公子,您可是聽見奴才的話了?倘若東臨公子不迴話,奴才們便當東臨公子默認了,是以便將花樹從馬車上搬下來了。”


    思涵麵色微變,再度踏步繞開東臨蒼往前,待得東臨蒼再要跟上,她足下驀地加快,疾馳而前,待得東臨蒼猝不及防微怔之際,她整個人亦如鬼魅的飄至了不遠處的屋門,驟然抬手將屋門全然打開。


    瞬時,那幾名正立在屋門外的宮奴們怔了一下,紛紛將目光朝思涵落來。


    思涵徑直踏步出屋,目光朝前一掃,則見此番這幾名宮奴帶來的,竟不止一輛馬車,而是足足有三輛。


    “拜見瑤兒姑娘。”


    不待思涵道話,宮奴們先行朝思涵彎身行禮,極是恭敬的出聲。


    東臨蒼幹咳一聲,縱是心有起伏,但如今場麵,自也不好強行當著宮奴們的麵將思涵拉迴,且思涵之性,他自然深知,此番倒也略微擔憂他若強行要將她綁入屋內,許是還未得逞,便要與她大打出手了。


    思緒至此,他那清俊的麵容,極是難得的漫出了幾許無奈。


    隨即足下加快幾許,順勢出門,目光朝那幾名宮奴與三輛馬車一掃,眼角也微微一抽,並未多言。


    “皇上倒是客氣。”


    思涵瞳孔微縮,漫不經心迴話,說完,話鋒一轉,繼續道:“隻不過,此番無需經過東臨公子來勸我什麽,我既是就在當場,自然也該自行表態。皇上差你們送來的這些花樹,想來都是宮中上品,極是珍貴,皇上心意我領下,但這些花樹,我的確不敢收,望你們,退還迴去。”


    眼見思涵仍是這話,宮奴們眉頭微皺,雖無上次那般慌亂,但心底終還是有所擔憂。


    這迴,他們並未朝思涵多言多勸,僅是抬起頭來,求救似的朝東臨蒼望去,本也以為看在皇上麵上,這東臨公子自也要如上次那般幫這瑤兒姑娘收下,卻不料這迴,這東臨公子竟正抬頭望天,盯得極是仔細,似如全然不曾察覺到他們目光一般。


    “東臨公子……”


    僅是片刻,終是有宮奴忍不住低聲而喚。


    這話入耳,東臨蒼眼角微抽,倒不好繼續故作不知,待得默了片刻,他思緒翻轉,緩緩垂頭朝那名出聲的宮奴望來,神色微動,正要言話,不料到嘴的話還未道出,便聞身旁女子已然出聲道:“你們無需再問我表哥什麽了。我之事,便是我表哥也管不了。”


    嗓音一落,徑直往前,迅速站定在了不遠處的馬車前。


    東臨蒼噎了後話,隨即便朝宮奴們無奈抬手,微微而笑,“本少這表妹本是頑劣,皇上也是知曉的。是以既是本少的表妹都開口了,甚至有意拒絕這些花樹,是以,此番倒當真得勞煩諸位一番,將那些花樹,重新拉迴去了。”


    宮奴們眉頭越發而皺,瞳中盡是為難慌然之色。


    “東臨公子,皇上送出的東西,何來有退還之禮。瑤兒姑娘初入國都不知這些規矩,尚可諒解,但東臨公子卻該是對這規矩極是明白的,何能不再好生勸勸瑤兒姑娘,讓瑤兒姑娘將那些花樹收下?”僅是片刻,有宮奴再度緊著嗓子出聲。


    不待他尾音落下,思涵便轉移話題道:“這三輛馬車,諸位是親自拉迴去,還是,我讓我表哥差人送迴去?”


    宮奴麵色大變。


    “瑤兒姑娘,這些皆為皇上所賜,瑤兒姑娘何能如此拒絕。且自古以來,帝王所賜的禮物,都無收迴的道理,若是不然,便也是藐視皇威,該當重罰的。奴才們也僅是奉命辦事,望瑤兒姑娘莫要為難,也望瑤兒姑娘三思一番,莫要衝破大英規矩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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