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心蘿一直沒有見孟琉璃。她其實真的很想找人聊一聊,隻是她還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方式和身份與孟琉璃一起品味這個曲折的故事。她明白孟琉璃受到的衝擊絕對不會亞於她,不知道孟琉璃會不會想要去見一見齊繼武,見了他,她又能說些什麽。但那隻能是由孟琉璃自己決定的事,徐心蘿自己已經是千瘡百孔,她暫時無力顧瑕別人,她隻能先治癒好自己。


    她記得上官琪被殺案破獲後不久,馬成勝告訴她,接下來自己會更忙。麒城警方已經聯繫了國際刑警,會全力追捕杜清雯和她的兒子。而且,當年的五屍命案有問題,不日就會重啟調查。他壓低聲音告訴徐心蘿他現在基本上可以確定上官琪不是當年五屍命案的兇手,而是被害者之一。


    徐心蘿將馬成勝的話迴味了很多遍,慢慢地驚出了一身冷汗。她腦中細枝末節的線索和片段正一點點地拚湊出一個龐大而可怕的真相。她想起自己唯一一次的與上官琪的會麵,想起她轉身離開時那單薄的背影,那個時候那個孩子的心裏該是有多麽的絕望。徐心蘿閉上眼睛,咬緊嘴唇,心如刀絞。她知道自己終究是會被這負罪感壓垮。


    她用上官琪的名義將很大一筆錢捐給了致力於抵製校園暴力和救助校園暴力受害者的慈善機構。決定搬家去別的城市前,她通過馬成勝聯繫上了薛迪恩,他們見了一麵。


    握著咖啡館杯,兩個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這個故事曲折的讓所有或深或淺親歷過的人都無語凝噎。


    「我想重新考大學,學法律。我想要當律師。」薛迪恩突然開口了。


    徐心蘿望著他。


    「我覺得我好像真的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我想盡自己所有的力量去幫助像上官琪那樣的人。我已經聯繫好了一家補習學校,我要重新參加大學入學考試。「


    徐心蘿點點頭,然後問:「那你的生活怎麽辦?」


    「我找了份送外賣的工作。「薛迪恩笑笑,「我白天學習,晚上送外賣,生活應該沒有問題的。」


    「上官琪會為你驕傲的。」徐心蘿說。


    「我,聽說了你捐錢的事,謝謝。」薛迪恩說。


    「已經遲了。」徐心蘿苦笑著搖搖頭。「我隻是盡可能在贖罪,讓我自己的良心好受一點而已。」


    兩個人又都不說話了。


    離開前,徐心蘿留下了自己的一個電子郵箱。她說:「祝你一切順利。一年後,等你考上了法學院,請一定告訴我,我希望你能同意由我來出你的學費。」


    「我也許考不上。」


    「那就再考,你不用擔心生活費和學費,這些都由我來出。」


    「為什麽要這樣?」


    「為了她。為了上官琪。」


    每天澆一次水,保持四個小時的日照。隻需這樣,花就能活下來。


    徐心蘿每天寫作,打掃房間,去菜場買菜,下廚,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她也要活下去。


    新的城市不大,徐心蘿每天的活動範圍也僅限於家,菜場和附近的超市。隻是有一個傍晚,廣場舞的音樂再次響起來的時候,她突然燃起了一股衝動,她走出家門,走到公園裏,站在跳廣場舞的舞者旁邊。一位揮舞著手臂正在跳舞的花衫女人注意到了她,對她友好地笑笑。


    徐心蘿有點怯生生地問:「我能不能加入你們,和你們一起跳?」


    「那怎麽不能啊?那可太能了!」女人邊說邊豪爽地拽她進隊伍。「你就站我身邊,跟我一起跳。這舞可好學了,跟著節拍動就行!」


    徐心蘿一開始有些放不開,可幾首歌下來,她也越跳越好了。旁邊的舞者們看著她的進步紛紛發出鼓勵的叫好聲。徐心蘿在動次打次的音樂裏,在擺臂,轉圈,拍手裏,笑了。她覺得,有眼淚從她的笑容裏溢出來。


    就在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會好,她覺得自己還沒有完完全全的破碎。她會好好地活下去,依然有愛,依然有恨,真實,也珍貴。


    她會好好地活。


    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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