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兒入了冬,如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的落了下來,院兒裏的樹枝上、屋簷上皆是堆著積雪。


    “小姐,這是滿香適才燉的酸蘿卜老鴨湯,可香了,讓您趁熱喝了,祛祛寒。”


    如絳笑著拎著鴨湯走了進來。


    拿了一個小碗,給她盛了些許鴨湯,遞與她。


    溫時嬌正倚在軟榻上,手裏拿著針線,見如絳如此,便放下針線,接過了鴨湯,抿了一小口,眼睛一亮:“滿香的廚藝越發精進了。”


    自打滿香進了靜姝苑,每日的菜都是新花樣,可是把溫時嬌的嘴都給養刁了,她本就是那饞嘴的人。


    此時不過申正三刻,天卻是黑壓壓的一片,冷風不停地吹,帶起一些積雪,刮得滿天都是。


    “你們也去小廚房喝一碗罷,我這兒不需人伺候。”


    溫時嬌捧著碗,笑吟吟的看著幾個丫鬟。


    挽青笑嘻嘻的開口:“我們也是托了小姐的福,才能嚐嚐滿香姐姐的老鴨湯。”


    “少貧嘴,快快去罷。”溫時嬌睨了她一眼,又是端起鴨湯喝了幾口。


    幾口熱湯下肚,整個五髒六腑的暖和了,身子也漸漸舒展了。


    “你這兒怎的一個丫鬟也沒有。”一道少年的聲音傳了進來。


    溫時嬌哼了一聲,沒開口。


    溫如白掀開簾子走了進來,見少女著粉色豎領白毛鑲邊緞襖,頸上還帶著一塊雪白的圍脖,豎著元寶髻,看上去乖巧極了。


    少年心裏一暖,上前去,在她對麵坐了下來,“可還是在生我的氣?”


    少女竟是看也不看他,端著鴨湯又是喝了幾口。


    溫如白心裏無奈得緊:“你啊,性子越發嬌縱了。”


    “我這般嬌縱,你還來尋我作甚?”少女斜了他一眼。


    溫如白伸手去揉了揉眉心,道:“好了,好了,是我錯了,小祖宗你可莫要生氣了?可好?你這都氣了許久了,也該消氣了。”


    “明明是你不對在先,好在庭山性子和善。我早早的同你說了,庭山將來可會是你的妹夫。”溫時嬌蹙著眉。


    溫如白心裏不虞,他聽到妹夫這個詞他就心裏不舒坦。


    隻見他冷笑一聲,“什麽妹夫?我可不認。”


    論嬌縱,溫時嬌可是信手拈來,見他這幅態度,心裏也來氣了,“你不認便不認,我又不求你認,我自己認定了便行了。”


    說罷,將手裏的小瓷碗往桌上重重一放。


    溫如白眉眼一沉,見屋裏隻有他們倆,心裏有的情緒便蔓延開來。


    “我早早與你說了,我不是你親哥哥。”少年眉目漸冷。


    這話意有所指。


    溫時嬌皺眉,看著他,“你什麽意思?”


    卻驚現他表情,與那一日在明月,與紀臨淵的如出一轍。


    溫時嬌心中大駭。


    小廚房在二進院裏,她的閨房在三進院,且此時大雪又開始下了起來,丫鬟們肯定不會這時趕來。


    不過讓她鬆一口氣的是,她現在好在是清醒的。


    溫如白站起身來,笑得有些放肆:“嬌嬌,我絕不會讓你與那門客在一起的。”


    說完作勢要伸出手去抓少女。


    溫時嬌伸出手打掉他的手,身子迅速的起身來,朝門外奔去。


    卻是被溫如白拉住了手腕。


    隨著他的手越拉越緊,溫時嬌有些吃痛的叫出聲來,她的手腕現在肯定一片紫紅。


    溫如白眼底的得意之色越發明盛。


    手一使勁兒,少女的身子就往他倒去。


    眼看少女就要落入自己懷裏,溫如白唿吸越發粗重,拉住溫時嬌的手也漸漸鬆了。


    突然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攔住少女的腰,用力一帶,溫時嬌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還帶著些許鬆香味。


    她心裏一陣慶幸。


    “公子今日所為,可是有失君子風範。”


    祝庭山冷冷的看著溫如白,少年素日裏溫潤的眉眼,如今竟是染上一層寒霜,令人心生寒意。


    溫如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可不是君子,我見你倒是挺像君子,不過,有我在,你與時嬌,必定不會成事。”


    “是麽?祝某拭目以待。”


    祝庭山微微一笑,眼底卻是一絲笑意也無。


    溫如白最後看了一眼他懷中的少女,眼裏閃過一絲遺憾,一甩袖,哼了一聲,便走了出去。


    祝庭山將少女放在軟榻上,握著她的肩頭,溫聲問道:“可有大礙?”


    溫時嬌卻是覺得鼻子有些酸,眼眶裏包著一大泡淚水,鼻子也是紅紅的,看上去可憐極了。


    慢慢的將自己的左手伸出,向上拉了拉衣袖。


    卻見那左手手腕紫紅一片,可怖極了。


    少女本就嬌生慣養,再加上那溫如白那般用力,便造成了這般。


    祝庭山眸子一深,伸出手去輕輕摸了摸她的手腕,“屆時我拿一副雲蓉膏與你,擦上幾迴,便恢複如常了。”


    溫時嬌點點頭。


    少年歎了口氣,拿出手帕,在少女眼下擦了擦,“你今日是第三迴在我麵前哭了。”


    原來少女早已淚流滿麵,祝庭山是第一個如此關心她的人。


    卻是被祝庭山的話吸引了過去,“如何是第三迴?應當是第二迴才是罷?”


    她印象裏,第一迴便是兩人在露華灣初見那晚,第二迴便是這迴,如何是第三迴?


    祝庭山不說話。


    溫時嬌突然想到那晚,她想起盛明珠,傷心不已,第二日卻是自己躺到床上去了,莫不是?


    “那晚可是你?”少女聰慧無比,稍稍思量下,便知曉了。


    祝庭山含笑點點頭。


    溫時嬌卻是紅了臉:“那時是晚上,你怎能擅闖女兒閨房,更何況,我院子這般多的人,你如何進來的?”


    “你啊,莫要問這麽多了,事情都過去了。”


    祝庭山抬手,溫柔的給她拭去了眼角的濕潤。


    溫時嬌垂眸,“大哥他...”


    溫如白竟是對自己有別的心思,她以往就發現了些許不對勁,還以為是自己想太多,沒想到卻是真的。


    她突然又想起那日,玉黛提醒自己的話,心裏微曬,自己為何不早些發現?


    “我早就知曉了,他對你的態度,根本不是兄長對妹妹應該有的。”


    祝庭山憐愛的摸了摸她的腦袋。


    溫時嬌卻是瞪了他一眼:“那你為何不早說?”


    祝庭山笑了笑,“你會相信認識不久的外男,還是自小與你長大的兄長?”


    這樣想來也是。


    溫時嬌歎了口氣,“今後,我該如何麵對他啊。”究竟是一家人。


    “你無須擔心,有我在。”祝庭山將她攬入自己懷裏,一副勢在必得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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