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兩人提步進了清風樓。


    樓裏的小二慣來會看人氣勢,見他倆氣宇軒昂,便諂笑著上前,弓著身子道:“兩位爺可是溫家的?才剛東家來了店裏,讓小的迎您兩位進雅閣。”


    他口中所說的東家,便是溫時嬌了。


    “正是,勞煩小哥了。”祝庭山對著那小二微笑。


    這可把那小二給嚇得一驚,“爺折煞小的了,這邊請。”


    甫一進門,就見少女嘟囔著:“你倆可是慢吞吞的,我都看完了這一圈,在此等了許久,你倆才來。”


    不過才半刻鍾,顯然少女是誇大其詞了。


    今日少女著鵝黃色對襟梨花褙子,梳的墮馬髻,隻簡單簪了一支白玉海棠簪,未著脂粉,卻也處處是好顏色。


    見她坐在椅子上,卻是翹著腿,一點閨秀的樣子也無。


    “你啊,好歹是在外人麵前,也不收斂收斂。”


    溫如白上前,頗為寵溺的揉了揉她的腦袋,在一旁坐了下來。


    祝庭山卻是眸色一深,也跟著坐了下來。


    溫時嬌卻是不依了,“大哥~”


    少女拖長了尾音撒嬌,聽得人心裏癢酥酥的。


    溫如白笑:“好好好,我不說了,姑娘長大了,一心就想往外跑。”


    “哪裏的話,大哥就知曉埋汰我。”


    好一出兄妹情深,溫馨十足的場麵。


    溫時嬌見祝庭山不說話,以為他尷尬,便替他斟了一杯茶,笑著推給了他:“庭山今日可嚐嚐這清風樓的菜,定是教你拍手叫絕。”


    話落,將茶壺放了下來,再無動作。


    這教眼巴巴看著的溫如白哼了一聲:“嬌嬌真是偏心,這茶斟得也是有所分別,真真是教人心寒了去。”


    祝庭山朝少女笑了笑,眼底溢出了幾分寵溺的意味,端起茶杯來抿了一口,看著溫如白的眼神卻是帶著幾分挑釁。


    看得溫如白額角一跳,恨不得與他大戰三百迴合。


    恰逢溫時嬌捕捉了這幅場麵,心裏微哂,沒想到祝庭山竟也有這般孩童的一麵。


    “大哥快莫要說了,說得我都有了羞意,當心我拂袖便走了。”少女嬌笑。


    話雖這般說,麵頰卻是幹幹淨淨,無一絲那嬌羞之意,顯然是同溫如白說笑。


    溫如白卻是挑眉,仔仔細細的看著她片刻,遂朗笑道:”你看看你,臉皮竟如此厚,說著羞,卻見不到一絲羞意。”


    溫時嬌白了他一眼,轉過頭來看著祝庭山道:“庭山可有忌口?”


    “未曾有,隻是不大愛吃甜食。”祝庭山如實答來。


    卻見少女眉目竟是有些暗淡,愣了愣又問:“怎麽了?”


    溫如白喝了口茶,笑出聲來:“嬌嬌向來愛吃甜食得緊,你這般,倒是教她為難了。”


    “無甚為難的,大哥你休要胡說。”溫時嬌哼了一聲,手曲起來,一下一下的敲在桌麵上。


    屋內一片寂靜,幾人心思各異。


    後來,少女想了幾道菜,便招來小二,點了些許菜。


    用了午膳,三人又是吃了茶水,暢談了一段時候。


    雖是三人,但說話的基本是溫時嬌與溫如白。


    見祝庭山甚少開口,溫時嬌也拉著他一起說,奈何溫如白有意阻著祝庭山插入話題,倒也是偶爾說了幾句,再沒插話的機會了。


    最後幾人起身,溫如白伸出手拍了拍祝庭山的肩膀笑道:”祝先生可莫要介意,我這人說起話來,就忘了別的,倒是冷落了你。”


    溫時嬌也看著祝庭山道:“是啊,我哥向來如此,下迴就不帶他了。”


    溫如白磨了磨後槽牙。


    “無妨,你們是兄妹,能說的話多,我在一旁看著也是極有趣的。”


    祝庭山不鹹不淡的看著溫如白。


    又含笑看著少女,麵色溫和。


    溫時嬌一下子就覺得愧疚,方才自己應當多同他說說話的。


    見她麵露愧疚之色,祝庭山眼底笑意漸盛。


    溫如白卻是覺得有些腦仁兒疼,自家的妹妹什麽時候就被這姓祝的勾去了魂兒。


    “行了,我們迴府罷。”


    三人出了清風樓。


    祝庭山朝溫時嬌溫聲道:“時嬌,我今日打算迴家看看,你路上小心。”


    溫時嬌一愣,見他看著自己,嗯了一聲,“行罷,你迴去罷。”


    祝庭山看著少女上了馬車,同她頷首笑了笑,見馬車駛遠,便抬眸看向騎在馬頭的溫如白。


    “公子,再會。”


    “先生再會。”


    迴了溫府,少女又是生起氣來,理也不理溫如白。


    “嬌嬌,你這是怎的了?”溫如白心裏無奈。


    少女伸手推開他,哼了一聲:“我無事,多謝兄長關心。”


    溫如白哭笑不得,都叫兄長了,還無事。


    提步跟著她進了靜姝苑。


    少女先一步進了屋,他剛行至門檻處,門卻是驀的關上了。


    溫如白這下知曉少女是真的生氣了。


    “嬌嬌,你莫要生氣了,快開了門...”


    誰料少女脆生生道:“開門作甚?你今日竟那般欺負庭山,真真是過分極了。”


    溫如白聽聞後,抬手揉了揉眉心,“我哪裏欺負他了?”


    “兄長還是這般睜眼說瞎話,你瞎了我可沒瞎,哼,我這小院兒容不下您這尊大佛,您請罷。”


    少女話裏都帶著幾分怒氣。


    好家夥,在清風樓的時候,竟是沒發現她生氣了,麵上一絲不虞也無,倒是長進了。


    溫如白耐著性子同她說話:“我那哪裏是欺負他,我不過是...”


    “不聽不聽,我不聽!”少女打斷他的話,便再沒開口。


    溫如白還是想同她好好解釋一番的,“嬌嬌,並非那般,我不過是為了看看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好探探他的素養罷了,你便這般生氣,是我不對,你快開開門好不好?”


    “......”


    屋內沒聲音了。


    “嬌嬌?”


    “嬌嬌?”


    溫如白歎了口氣,隻有立在門外,過了一會兒,才轉身離開了。


    西三街杏花巷。


    一簡單樸素的院子裏。


    老婦手裏拿著一封信進了屋,”主子,這是嶺南的信。”


    幹淨骨節分明的手接過了信,展開了細細看了一遭。


    屋裏響起了一聲冷笑:“看來這紀臨淵倒也算得上是個人才,竟能絕處逢生,且看他如何能從萬丈深淵裏爬出來,不過可憐了那紀羨魚,桃李年華,便...說到底,還是那紀雲霄做的孽,竟是要後人來還,世道輪迴便是如此。”


    屋內又是詭異的寂靜。


    屋外是一地的金黃,已是深秋,竟是下起了細細的毛毛雨,想來,用不了多久,便會入冬了。


    院子裏有一處池塘,開著那殘敗的荷花,隨風搖曳,可憐極了。


    返照迎潮,行雲帶雨。依依似與騷人語。當年不肯嫁春風,無端卻被秋風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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