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的冬天格外寒冷,此時大雪稍霽,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令人心生寒寂。


    清晨的西四街,行人頗少,皆裹著厚厚的冬裝,腳步或急或徐。


    那街邊有漢子一手端著熱氣騰騰的菜粥,一手拿著包子;


    有誰家的娘子,拎著籃子,細聲細氣的與攤主討價還價,同那一旁兇神惡煞的嬸子比起來,實在是太過養眼罷。


    “嘿,杜家娘子,你可知那女紈絝,又是砸了一處青樓嘞!”


    長得壯實的嬸子拿手肘撞了撞一旁的娘子。


    “自是知曉的,這幽州誰人不曉?”


    那長相寡淡的婦人,拿了一根蘿卜放籃子裏,撇撇嘴又道:“從未見過她這般不知廉恥的女子。”


    語氣裏帶著幾分嘲諷。


    那嬸子揚揚眉毛,道:“可不是嘛,她不就長了一張好看的臉,這有什麽用哩!中看不中用!”


    杜家娘子不語,那嬸子又自顧自的開口:“還不就是有個當官的爹撐腰,我看她...”


    “王嬸子您慢慢看,我先走一步。”


    杜家娘子睨了那嬸子一眼,將些許銅錢遞給了攤主,才拎著籃子提步朝前走了。


    王嬸子呆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看著杜家娘子的身影,不屑的嘟囔,“不過是個小寡婦,整日自持清高,笑死人了。”


    又轉過頭看著賣菜的小販,大聲的嚷嚷著:“哎喲小李子,你就少點罷,大家都是鄰居,你看著少點兒唄...”


    青瓦白牆上還堆著積雪,樹枝上也是壓著一簇簇白雪,不時吹過一陣冷風,紛紛揚揚落了一地雪。


    屋裏燒著地龍,香爐裏燃著淡淡的梅香,令人昏昏欲睡。


    窗邊坐著一位少女,手裏拿著一本傳記,正斂眉垂眸,細細的看著。


    有丫鬟掀開珠簾走了進來,珠簾落下,碰得叮當響。


    “小姐,老爺迴府了,讓您現在去一趟主屋。”


    丫鬟躬身站在少女跟前,雙手置於腹前,一臉恭敬的模樣。


    正在看書的少女放下書,聞聲抬起頭來,卻教人倒吸一口涼氣。


    少女約莫十三四歲,正值豆蔻年華。


    觀其相貌,麵如桃花,膚如凝脂、螓首蛾眉、領如蝤蠐。


    眉目流轉間帶著幾分稚氣卻有著幾分英氣與傲然。


    真真是一位標誌的妙人兒。


    這乃幽州節度使之女,溫時嬌,也是幽州聲名赫赫的女紈絝,頭冠幽州第一美人之稱。


    少女複又低著頭翻開書,檀口輕啟:“都有誰?”


    玉黛沉吟片刻,後道:“應當各院兒的人都有。”


    少女嗯了一聲,便不再開口。


    玉黛抿抿嘴,見她這副模樣,心裏有些著急,便小心翼翼的開口說著:“老爺讓小姐您現在去主屋...”


    生怕惹得少女不虞。


    過了一會兒,少女將書放桌上,站起身來,作勢要往外走去。


    玉黛見她神色淡淡,心裏咯噔一聲,急急忙跟了上去,“小姐可否要梳妝?”


    “否。”


    剛行至主屋外,便聽得屋內傳出歡笑聲。


    “祖母~您看看,這是我寫的字,練了好久呢!”少女嬌俏的聲音傳出。


    “來,我看看,哎喲,我的乖孫!寫的真是不錯,好好好!”


    老婦的聲音帶著幾分喜悅。


    溫時嬌眸子動了動,腳步不停,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她一進去,屋內的歡聲笑語便戛然而止。


    溫時嬌尋了一處座位,一聲不吭的坐了下來。


    屋內人心思各異,坐在上方的劉氏,半眯著眼看著溫時嬌,一臉不悅。


    “三妹,為何不問祖母安好?”


    那著豎領紅梅茸毛鑲邊緞襖的女子看著溫時嬌,這是溫家長房長女,溫如荇。


    溫時嬌聞言,嗤笑一聲,將腿翹了起來,雙手抱胸,懶洋洋的目光掃過她,最後落在黑著臉的劉氏身上,歪著頭看著劉氏,笑道:“問劉老夫人的安。”


    “放肆!”坐在劉氏底下的年輕婦人,柳眉倒豎,看著溫時嬌的眼神十分不虞。


    “三姑娘可知禮數為何物?”


    這是溫家長媳,顧青瀟。


    執掌溫家中饋,手卻伸不到溫時嬌所在的二房去,這讓她很是惱怒。


    這樣的場景幾乎每隔三五天就會上演,就連這說的話,也是重複了許多。


    溫時嬌看著顧氏,眼神中帶著幾分玩味,時間一長,看得顧氏險些崩潰。


    顧氏實在是忍無可忍,看著溫時嬌又道:“三姑娘這般看著我作甚?”


    “今日大伯母甚是端莊明豔,所以我才會看呆了眼。”


    溫時嬌微微一笑,看著顧氏的目光格外真誠。


    顧氏一臉詫異,沒想到溫時嬌會誇自己。


    今日顧氏著寶藍色的豎領荷紋茸毛鑲邊緞襖,頭戴靛藍飛燕梳篦,兩支牡丹玉珠釵,看上去貴氣逼人。


    不管溫時嬌說的是真是假,顧氏心裏還是十分飄飄然。


    畢竟,女人都愛聽誇自己的。


    顧氏覺得今日的溫時嬌順眼得多,便一副慈愛的模樣看著溫時嬌道:“三姑娘,雖說有些貪玩,但還是知曉分寸的。”


    劉氏冷冷的哼了一聲。


    顧氏麵色未改,看著溫時嬌的眼神越發柔和。


    溫時嬌嘴角噙著一抹笑,看著顧氏輕輕笑了起來,“大伯母哪裏的話,我生性頑劣,實在是不堪入目。”


    顧氏還想說什麽,就見溫時嬌又道:“大伯母今日分外明豔,往日也不曾失色過。”


    聽得顧氏嘴角的笑意又是深了幾分。


    “隻是大伯,卻不知曉為何忍心大伯母常常一人守空房,忒不知憐香惜玉了。”


    顧氏嘴角笑意一僵,隨即麵色一冷,看著溫時嬌的眼神恨不能將她生吞活剝了。


    長房夫妻不合,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一直以來,也是顧氏心裏的逆鱗,竟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一個小丫頭片子毫無遮掩的說了出來。


    這讓顧氏氣得差點咬碎了牙,臉上一片火辣辣的疼,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溫時嬌!你膽敢放肆!母親豈能是你侮辱的!”


    站在溫如荇身旁的一位少女,一臉嫌惡的看著溫時嬌。


    溫時嬌斂了笑,麵無表情的看著溫如徽,突然就笑出聲來:“怎麽?我不能侮辱,其他人就能了?”


    溫如徽一愣,又聽溫時嬌下一瞬冷冷開口道:“你是個什麽東西,不過是個庶出,竟敢嗬斥於我,看來府中的規矩還未立得起來。”


    溫時嬌轉目看向顧氏,挑眉說道:“大伯母,您說呢?”


    溫家家規,庶出不得對嫡出不敬,違者,掌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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