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嶽澤爆發出一陣大笑,笑完,他和陳爭之間那點情誼似乎也已經煙消雲散了。


    「你認為我會是毒販?我幫助南風製藥,目的就是製毒?陳爭,你怎麽會這麽想?雲泉集團當初再困難,我也沒有走到製毒販毒這種路!」


    梁嶽澤的憤怒是真實而痛楚的,這不留情的指責並非不能讓陳爭動搖。金絲島案改變了梁嶽澤,梁嶽澤或許早已走上復仇的道路,但陳爭也無法接受他和毒品扯上關係。


    問詢室陷入短暫的安靜,梁嶽澤的唿吸從急促變得平緩。陳爭忽然站起身,關掉了一旁的錄像設備。


    不止是梁嶽澤,此時正看著監控的盧賀鯨、唐孝理也吃了一驚。


    「我盯著你不放,是因為你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朋友。」陳爭說:「金絲島,我知道你放不下,這些年我思考過很多次,當年你問我,那是不是一場事故,如果我給你另一個答案,你和現在會有什麽不同。其實你我都知道,那個沒有說出口的答案,才是真正的答案。」


    梁嶽澤臉上的戾氣稍稍消散,他注視陳爭,不像是看警察,而是看隔桌而坐的老友。


    「我欺騙了自己很多年,我看到雲泉集團重新站起來,看到你變成了和小時候完全不同的樣子。我想,那是因為人都會長大,失去庇護之後,你必須成為那個新的庇護者,你肩上有重任,你不扛,你們梁家的天就會塌下來。」陳爭說:「我故意去忽視,你失去了最親的親人,我說服自己,你得考慮你們梁家的大局。」


    梁嶽澤嘴唇輕輕動著,仿佛被說到了內心。


    「但你真的放下了嗎?」陳爭說:「嶽澤,我不問別的,現在你說的話也不會作為證據。我隻是想知道,你真的可以接受小彬、小晴、二叔,他們已經不在了嗎?」


    梁嶽澤注視陳爭良久,眼神越發疲憊,擠出一個無奈的笑容,「陳爭,這些年我無數次想,如果當年在金絲島上發生的事隻是一個醒來就會消散的噩夢,那該多好。每當我以為我已經走出來了,現實就會提醒我,他們在人生最好的時候,死在了那裏,有人偷走了他們的生命。」


    陳爭聽著,心正在一點點往下沉。梁嶽澤似乎答非所問,實則用另一種方式證實他的猜測。


    「他們在我這兒,是我把他們放在這兒,讓他們死了也無法安寧。」梁嶽澤指了指自己的心髒,笑容變得溫和,「我知道你想知道什麽,現在你也應該清楚我心裏想著什麽。陳爭,我們認識了這麽多年,我不求別的,隻希望你再給我點時間,我還有事沒有做完。等一切了結,我會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訴你。」


    陳爭深唿吸,「南風製藥……」


    「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不知道南風製藥製毒,不管是八年前還是三年前還是現在!」梁嶽澤鄭重道:「我和吳末的死沒有關係。我比你們任何人都更希望他還活著,因為他活著,才能證明我的清白!」


    梁嶽澤眼神決絕,須臾,卻閉上眼,緩緩坐迴椅子上,雙手捂住上半張臉,「陳警官,你大可繼續去查,我早就不再是和你一起看飛機看雲的梁嶽澤,我們已經長大了,你有你的路,我也有我的。但你有沒想過,有人可能會利用你對我的懷疑?」


    陳爭再次與梁嶽澤對視。


    梁嶽澤說:「我不幹淨,但也不是所有髒水都應該潑在我身上。那些不屬於我的髒水現在到了我身上,那真正有問題的人又躲到哪裏去了?南風製藥一定指向我?還是有人引導你,讓你的目光始終不肯從我身上移開?」


    陳爭離開問詢室後,在消防通道待了好一會兒。


    梁嶽澤剛才那段話算是一半交心,梁嶽澤幾乎向他承認,自己就是在策劃復仇,並且和「量天尺」脫不了幹係,但絕不參與製毒。


    話說到這份上,梁嶽澤已經不可能再透露更多,而機動小組亦沒有能夠抓捕梁嶽澤的依據,拘四十八小時頂天。


    梁嶽澤最後說的那些話不無道理,警方要調查的不止梁嶽澤,還有遠比梁嶽澤可怕的人,而因為他對梁嶽澤的過度關注,那些人很可能會得到喘息機會。南風製藥的幕後黑手不是梁嶽澤的話,幕後黑手的這一通操作,警方和梁嶽澤都成了被動的輸家。


    陳爭站在花灑下,熱氣騰騰的水流從他頭上灑落,他閉著眼,眉心緊皺,年少時的一幕幕在腦海中掠過。


    少年老成的梁語彬很少露出笑容,活潑開朗的梁馨晴卻是他的反麵。梁馨晴小時候狗血電視劇看多了,挽著梁嶽澤的手臂問:「大哥,像我們這樣的家庭,以後我得被送去家族聯姻吧?」


    梁嶽澤一口可樂噴出來,「絕對不會!大哥肯定讓你自由戀愛!」


    梁馨晴嘴巴卻噘得老高,「你這是不遵守祖訓,我就該去聯姻,給家族做貢獻的。」


    梁嶽澤問:「那你想跟誰家聯姻?」


    梁馨晴古靈精怪地說:「陳,陳家就還不錯。」


    梁嶽澤氣死,「你這小丫頭,主意都打到我兄弟頭上了!」


    長大後,梁馨晴將這當做天大的黑歷史,誰提她就跟誰急,一見陳爭就雙手抱拳,一副不當兄弟誓不罷休的架勢。


    梁馨晴和梁嶽澤性格長相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梁語彬像是為他們操碎了心的老父親。


    有一年梁嶽澤參加學校的運動會,拜託陳爭把雙胞胎接過來,梁馨晴一到就混進了啦啦隊,比啦啦隊隊長喊得都賣力。梁語彬則在看台上站得跟棵小鬆樹似的,梁嶽澤那一棒從第三超到了第一,其他人都鬧瘋了,陳爭一看梁語彬,這弟弟居然隻是冷靜地鼓了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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