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仁道:「小李公公,來景元宮近來忙碌,要打攪您和徒弟敘舊了。」


    小李公公幹笑,「不打攪不打攪,瞧我,都忘了到殿下吃藥的時間了,隻顧著看修安近來瘦了不少,叫他師公看見了又要心疼了。我這就走,不打擾他服侍殿下。」


    他抬腿就走,低著頭步子飛快,臉上的表情定是不痛快的。


    修仁見他離開,迴頭時修安已經又變成了平時的模樣,對他道:「走吧。」


    修仁在原地,「你還是離他們遠些好。」


    修安的表情有些變了,轉瞬又隻是冷下臉,「你知道的,我離不開他們。」


    靜默之後,修安將藥碗拿到自己手上,「你去休息吧,若殿下日後真有念著你的好,將我們帶去公主府,我可就指望著你做我的下一把保護傘了。到那時,我自然離他們遠些了。」


    到內殿裏,朱鸞看見藥來了,忙從修安手裏接過,道:「我來吧。」


    修安便站在一旁,看著朱鸞一口一口地餵朱槿藥。


    她迷迷糊糊醒過,而後又迷迷糊糊睡下,此刻在夢裏都被藥苦的皺了眉頭。


    修安見狀,將糖水呈上,道:「殿下。」


    朱鸞這才反應過來,磕磕絆絆地道:「對……對不起……我不知道。」


    修安沒說話。


    他可沒法替朱槿原諒朱鸞,但他更沒資格指責朱鸞。


    修安隻是欺軟怕硬慣了,壽康公主在宮中什麽處境大家都明白,今日換了其他人,修安可是連遞糖水都不敢。


    不過話說迴來,其他人也不會親自餵朱槿喝藥。


    餵完藥後,朱鸞又怯怯道:「長青長鬆上次來說七姐姐身上不見了塊玉佛,是太皇太後給七姐姐留下的……」


    修安明白了她的意思,「十殿下,我們隻是奴婢,您才是陛下的妹妹。」


    換而言之,她要比她們更接近朱瑜。


    朱鸞聞言卻臉上蒼白不少,她本就消瘦,這下更是顯得人像一張紙片一般搖搖欲墜。


    修安無奈,看來皇帝的親妹妹也覺得皇帝很可怕。


    他道:「聽聞陛下最近總是留在明華宮,或許您可以在淑妃娘娘那裏見到他。」


    朱鸞的臉色這才恢復一點血色,對著修安道:「我……我明白了。」


    淑妃娘娘是個跋扈張揚的人。


    這是宮裏人說的,可對朱鸞來說,麵對她要比麵對自己那個皇帝哥哥要容易得多。


    所以,她先見了淑妃。


    姚淑妃……短暫地掀起過宮中熱議,隻是沒過多久長公主遇刺的消息便鋪天蓋地地壓過來,遮擋了她的蹤跡。


    對姚綣來說,這不是件好事。


    因為吳太後並不關心朱槿,她依然每天再找自己麻煩。


    所以朱鸞見到姚綣時,除了她的美麗,也清晰的感知到了她的煩躁。


    公主和皇妃地位相同,在其他人眼裏,朱鸞甚至要比姚綣還要尊貴一些,可朱鸞也很怕姚綣,所以當姚綣朝自己行禮時,朱鸞已經支支吾吾地說明了來意。


    姚綣聽完後輕輕挑眉,笑著對朱鸞道:「原來殿下找我是為了這個……」


    她道:「這件事倒也不必麻煩陛下,我與大理寺的方大人是故交,不如寫封手信交予方大人,讓他替殿下找便好。」


    朱鸞聞言喜出望外,「那太好了!謝謝淑妃娘娘!」


    「不過……」姚綣苦惱道,「我已經是宮妃,與外臣交往還是多有不便……」


    朱鸞立馬道:「淑妃娘娘放心,您隻需寫信即可,我可以替您帶出去。」


    對待快要及笄的公主宮裏總是會寬容些,而且朱鸞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人。


    姚綣笑眯眯地道:「那好,我這就去寫信。」


    胡崇又到了靈山,沿著後山那條泥濘的路,卻在山底下見到了段家那位還俗了的公子。


    秋闈已過,他沒來得及考取功名,段萍又因姚家案牽連入獄,沒有追責段家已是天大的恩德,想像其他人那般靠蔭庇做官可指望不上。


    不過他還真不確定曇明會不會做官,畢竟他做了十幾年的和尚。


    啊,想起來了。


    他也是濟惠的弟子,與嘉寧長公主交情不淺。


    胡崇上前,道:「段公子。」


    曇明迴過頭,朝他行禮,「胡大人。」


    胡崇掠過他那句「大人」,問:「段公子怎麽會在這裏?」


    曇明看著他笑笑,「故人舊物,多少有幾分殘念。如今他沒法親自來尋,便想替他來找找。」


    胡崇明白了,這是在找曇佑的東西。


    曇佑出事之後,名氣反而忽然傳開,連胡崇都聽說了,他胸前一直帶著的那串念珠,是太皇太後找了西天的沉檀香木叫人製成的這麽一串念珠,特地賜予濟惠,而後圓寂時傳給曇佑的。


    眼下卻被賊人一刀斬斷,念珠四散,也不知能找迴來幾顆。


    到那棵做過標記的鬆樹前,曇明停下腳步,與胡崇告別。


    胡崇要去發現兩人的山洞附近,看看能有什麽線索。


    臨走前,曇明反過來安慰他,「大人,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若是無所蹤跡,便不如當它是鏡花水月的一場夢,您說是嗎?「


    胡崇看著他,其實看不出他做僧人時的模樣,麵容秀雅,也許是因為家道中落,那道淡然的神色之下,流動著絲絲縷縷的情緒,就像他說出口的話,分明是對著自己說的,胡崇卻覺得隻是他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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