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斯塔其實是很少參與球隊內務的。連內斯塔都出言提醒馬爾蒂尼,隻能說他的打算實在不合適。


    至少明麵上,排兵布陣是教練的權力,球員要做的隻有服從。保羅的職業生涯已至末期,沒有必要添上幹預教練用人的汙點。


    而且馬爾蒂尼如果真的舉手發言,很容易激化更衣室和教練的矛盾,說不定也要被聖西羅本人記恨。


    馬爾蒂尼一愣,隨即也意識到了。


    他十分汗顏地抽迴了手,小聲跟內斯塔道了一句「謝謝」。


    迴想剛剛的衝動,馬爾蒂尼忍不住地出了滿頭的冷汗。剛剛一瞬間,保護聖西羅的念頭壓過了所有,他衝動得簡直令自己震驚。


    馬爾蒂尼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產生那樣古怪的、想把聖西羅護在身後的念頭。聖西羅雖然年幼,可也是職業球員啊!為什麽會需要人保護?!


    馬爾蒂尼更說不清楚,相識還不到一個月時間,他怎麽就把聖西羅放在了心上,幾乎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能關照他、保護他,盼著他成長,又懼怕他成長過快。


    馬爾蒂尼一直沉浸在擔憂、震驚和懊惱的複雜情緒裏,直到聖西羅跑過來,熟練地掛在他身上,才引得馬爾蒂尼迴過神來,意識到萊昂納多的戰術安排已經結束了。


    小孩兒還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模樣,渾然不知馬爾蒂尼心頭的憂慮和剛剛的小插曲。


    少年柔嫩的臉蛋貼著馬爾蒂尼稜角分明的臉頰,用力蹭了兩下。


    「保羅~~」


    「保羅我是不是很棒?」


    「嘿嘿!我是聖西羅!!」


    「聖西羅在聖西羅就是最棒的!!」


    聖西羅說著旁人難以理解的、拗口的話,傻兮兮地笑著,執著地盯著馬爾蒂尼,想要一個迴應。


    馬爾蒂尼收迴紛雜的思緒,有些勉強地扯動嘴角,沖聖西羅露出了一個有些古怪的微笑。


    「是的,你很棒。」


    「才到一線隊就進入大名單,實在是太厲害了!」


    實在是太厲害了……厲害得我時常會擔心,護不住你太久……


    馬爾蒂尼又走神了。


    然而,聖西羅完全無法體會馬爾蒂尼的複雜思緒。


    得到了滿意的誇獎,小孩兒又快活地笑了一會,然後打蛇上棍,提出了下一個要求。


    「那保羅可以帶這麽棒這麽棒的聖西羅去聖西羅嗎?」


    「我進德比大名單了,這個好消息一定要跟梅阿查分享呀!」


    唉,小孩子又說胡話了。


    聖西羅也就算了,梅阿查都出來了……


    馬爾蒂尼看著滿臉歡欣的聖西羅,越發地擔憂了起來——就孩子這種時不時抽風的情況,感受到了德比的火熱氛圍該不會嚇到當場發瘋吧?


    可是馬爾蒂尼仍然沉浸在先前險些攪了聖西羅大名單的強烈愧疚裏,此時聽了小孩兒的古怪要求,雖然打不起精神來,卻還是點頭應允了。


    「好,我們去聖西羅。」馬爾蒂尼抬手揉了揉聖西羅柔順的頭毛,然後帶著孩子出發了。


    二十分鍾後,馬爾蒂尼和聖西羅踏上了聖西羅球場。


    馬爾蒂尼其實不常在非比賽時間來到聖西羅,但這並不妨礙他欣賞這座他最愛的、也是舉世最美麗的球場。


    當然,如果球場上沒有那個畫風清奇、破壞聖西羅球場美好的小破孩子就更好了。


    馬爾蒂尼雙手抱臂,斜斜地靠在內場欄杆上,一邊看著球場上自得其樂的聖西羅,一邊做著不切實際的美夢。


    隻見聖西羅正撅著屁股蹲在草坪上,雙手交錯著拍打草地,嘴裏還念念叨叨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這副模樣,讓馬爾蒂尼想起了幾年前的夏天,帶丹尼爾和克裏斯蒂安去海灘度假時的場景。


    那時候他也是這麽倚在屋簷下,看著兩個孩子撅著屁股蹲在沙灘上,用小鏟子挖沙子玩。


    克裏斯蒂安好像是想堆個城堡,丹尼爾就在旁邊,給哥哥幫(添)忙(亂)。


    之後怎麽著來著……?


    哦對了,丹尼爾不知怎地摔倒了,一頭紮在那個堆得歪七扭八的「城堡」上,吃了滿嘴的沙子,接著就哇哇大哭起來。


    然後呢?然後克裏斯蒂安看著心愛的城堡被弟弟撞塌了,委屈得直抽抽。克裏斯蒂安自詡是小男子漢了,其實是不想哭的。可是他抬手一抹臉就抹了自己滿臉的沙子,結果也難受得哇哇大哭了起來。


    再然後?再然後他難得的清閑時光也結束了,不得不趕過去哄孩子再幫著復原城堡。


    馬爾蒂尼正迴憶著,卻見蹲在草坪上的聖西羅,不知怎地身體向前一倒,也摔在了地上,跌了個狗啃泥。


    跌了還不算,聖西羅竟然就著跌倒的姿勢,又在草坪上接連翻了兩個前滾翻,姿勢離奇得能去參加跳水比賽!


    摔了就摔了吧,聖西羅趴在地上,竟然還對著草皮拳打腳踢,看模樣就簡直摔倒之後耍無賴的小孩兒一模一樣!!


    馬爾蒂尼嘴角抽了抽,無奈地伸了個懶腰,然後起身,哄孩子去了。


    等到馬爾蒂尼走得近了,才聽到聖西羅保持著屁股坐在地上的姿勢不肯起身,而且一邊對著草坪腿蹬腳踹,一邊在嘴裏念念有詞。


    「讓你打我!」


    「讓你打我!!」


    「你嫉妒我是吧?嫉妒我就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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