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見他這個動作。


    夏油傑的第一反應不是疑惑這五條家主要幹什麽。


    而是鬱悶,鬱悶這家夥之前的所作所為。


    大哥,你能看到我,那你好歹吱一聲啊!


    我跟你說話你裝聾,我朝你招手你裝瞎,我請你喝奶茶你一句謝謝都沒的裝啞巴,敢情當我透明人是吧!


    雖然他本來就是個透明人吧,但……


    夏油傑微妙地感覺自己的自尊心受傷了。


    五條家主握緊了就不鬆手了,就跟他握那奶茶杯一樣。


    湛藍的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雖然仍舊不出聲,但那意思很明顯。


    不給走。


    鉛粉洗盡後,五條家主的麵容徹底暴露出來,一頭白色長發如瀑布一般垂搭在臉頰邊,襯得他的眼睛大大的,臉小小的,整體來說還是沒長開的長相,稚嫩的痕跡相當明顯。


    但他這個年紀原本應該飽滿圓潤像紅富士蘋果的臉頰卻是微微凹陷下去,這使得他的眼睛看上去愈發大,並不鋒利、反而略帶一絲柔和的下頜線被薄薄的皮肉繃著,十分打眼。


    夏油傑堅持了一會兒就頂不住了。


    任誰被一張與喜歡的人長得十成十相像的臉直直懟在眼皮底下,直勾勾看著,也無法說出一句拒絕的話。


    行吧,留下就留下,不就陪小孩洗澡麽。


    五條家主見他從了,滿意地鬆開手。


    隨後他伸展手臂,任由隨伺的巫女為自己脫衣服。


    齋服裏一層外一層,繁複華麗,光脫下,就花去十分鍾。


    衣服下麵的身子骨和夏油傑想的大差不差,幹癟癟的胸腹,兩扇排骨,臂膀大腿有點肌肉,但不多。


    和悟的標準倒三角健美身材沒法比。


    唯一好看點的是屁股,挺翹的。


    夏油傑隻看了一眼就把視線收迴來了。


    這時,意識中又傳來智障小一的聲音。


    【叮,檢測到貓咪初步對宿主打開心扉,親密度刷新,開啟親密值計算——


    為了確保貓貓的健康成長,促進主寵之間的相互好感度增長,請宿主每日完成以下任務。


    (0\/1)在早晨陽光最溫柔的時候,喚醒沉睡的貓咪。


    (0\/1)給貓咪投喂可口的早午晚餐。


    (0\/3)隨身攜帶糖果或小零食,並每日分時段投喂貓咪三次,幫助貓咪集中注意力。


    (0\/1)與貓貓共同完成一項雙人任務,以便培養默契(任務包括但不限於一起出門、運動、切磋、祓除咒靈等)。


    (0\/1)投喂美味下午茶。


    (0\/1)投喂美味宵夜。


    (0\/3)請誇讚貓咪三次。


    (0\/3)請撫摸貓貓三次。


    (0\/1)保證每日至少兩個小時的陪伴。


    每完成一項增加1點愛意值,每天全部完成以上任務,可以額外獲得10點愛意值哦。】


    夏油傑看著這串長長的越看越眼熟的任務單,陷入沉思。


    這不是他在養成小布偶悟貓時,係統強迫他做的新手任務麽,這改都不改就搬第二隻貓身上了?


    【宿主,其實還是有改過幾個字的……】


    ‘你們的程序早就設定好了是吧?’


    【是的。】


    ‘無論養什麽貓都是這種任務嗎?’


    【當然,這可是養貓的基本要求啊!】


    ‘當我還是人的時候做這種任務自然沒問題,可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現在是一隻鬼。’


    培養默契、雙人任務、還有陪伴什麽的,他一隻鬼,合適嗎?


    這是讓他當人家背後靈的意思?


    小一似乎才想到這個問題,瞬間沒話了,嚶嚶哭泣起來:


    【宿主,可程序就是這樣設定的,難道你不想養小貓咪嗎?】


    ‘這倒不是。’


    實際當夏油傑看見五條家主那兩排根根分明的肋骨時,那心就操上了。


    不說咒力和咒術,光論力氣和體術,夏油傑估摸自己一巴掌能把這隻薄成紙片的家主拍成貓餅。


    他自己幹巴成那樣,還要負擔一對耗能大戶的六眼。


    不虛弱才怪,照這樣下去,這孩子能不能撐到二十歲都是個未知數。


    夏油傑覺得自己不能眼睜睜看著曆史上鼎鼎大名的初代六眼死於營養不良,不然也太憋屈了。


    好歹是悟的前輩,反正自己擱這破古代一時半兒迴不去,就稍微幫悟照看一下他祖宗吧。


    *


    沐浴完,五條家主披著一頭帶著濕氣的長發,由幾個巫女服侍著擦身、穿衣。


    原來的齋服已經不能穿了,得換另一套神宮提供的祭祀正裝。


    小褂、單衣、袍、繡著蜻蜓紋樣的白色係袴,又是一層層套上,不過比起前麵那套行動不便的齋服,現在穿的這套就簡單多了。


    然後是重新上妝,上那種在夏油傑看來很貞子風的妝容,鉛粉一抹抹好幾層,直接把臉刷成牆皮。


    最後戴上垂纓冠。


    一整套流程下來,已經快下午四點了。夏油傑看完全過程,對古代祭祀的複雜禮儀和麻煩程度又加深了一層認知。


    接近兩個小時的搗鼓,五條家主都是安安靜靜的,沒有絲毫不耐,讓抬手抬手,讓低頭低頭,聽話得不可思議,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折騰慣了。


    穿戴好正裝後,五條家主又被抬上神輿,往神宮正殿而去。


    那裏麵早已候著好幾個人了。


    都是當今普通人社會裏身份頂頂尊貴的那幾個。


    坐上首的是天皇和皇後,位於下方分列兩側的是朝堂裏正三位以上的大臣。


    天皇身穿皇家特色黃櫨染禦袍,皇後著貴氣十足的十二單衣,十分好認。


    五條家主歸隊後,祭祀便正式開始。


    整個大殿無人敢喧嘩,隻有宮司主持參拜儀式的聲音。


    正殿的內部空間分為前陣和後陣,後陣供奉著三神器,也是這次祭祀的主體,前陣中央有一個巨大的舞台,一群人就在舞台前,跟隨宮司行參拜禮。


    參拜儀式結束後,輪到神樂舞表演環節。


    舞蹈的主要目的是向上天祈福以及溝通神靈。人們認為在跳舞的過程中,人類能借由特殊的肢體動作與神明產生感應,從而實現通靈。一般這種通靈的職責都是由神宮的正式巫女承擔,因為世俗廣泛認為巫女是距離神明最近的人。


    然而讓夏油傑驚訝的是,上場跳舞的竟然是五條家主。


    渾身雪白的少年在鼓聲和笛音的伴奏下,一手持劍,一手持神樂鈴,在台上翩翩起舞。


    夏油傑還是第一次看“五條悟”跳舞,老實說,一開始還挺有新鮮感的。


    五條家主體態修長,身形高挑,跳這種剛柔並濟的舞蹈毫無違和感,甚至因為他手長腳長,動作幅度大,相比傳統的女性舞者,他的舞姿看上去更具觀賞性。


    可漸漸的,夏油傑的新鮮感沒了。


    因為神樂舞的舞蹈時間實在是……太長了。


    長到他都能看到天皇偷偷打了會兒盹,五條家主卻還在台上一絲不苟地跳躍著。


    豆大的汗珠隨著舞動的身體灑落舞台,像是他燃燒的生命力。


    夏油傑現在才知道那個負責化妝的巫女為什麽要往他臉上撲那麽多粉,為的是不讓那層底妝在長時間的舞蹈中被汗水衝刷掉。


    四個小時後,白發少年舞畢,扔了劍走下台。


    夏油傑迎上去,敏銳地察覺到對方寬大的袍袖下,兩條手臂在輕輕抖著。


    他以為這人願意跳那麽長時間的舞,揮灑那麽多汗水,應該是高興的,全身心沉浸其中的,結果一轉眼,發現他臉上仍然是那副沒什麽生氣的表情。


    不知道為什麽,夏油傑忽然想起一個詞,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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