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沒過一個月,王雪洧母親偷人的事情也被發了出來,更加勁爆。兩個人本來是互相取證對方準備離婚,可是那些證據存在硬碟裏,被有心之人暴露,傳到公眾視野裏,社會上一片譁然。


    而王雪洧母親也就此患上重度抑鬱症。


    當時王雪洧的爺爺,也就是王家的家主,為了平息這一切,就找迴了一個流落在外的孩子,想要用孩子和家庭來穩定二人的社會形象。


    一方麵又各種加大投入資金,去電視上「闢謠」,那時候網際網路還沒那麽發達,兩個人都是鼎鼎大名的文化人,加上新聞都闢謠了,久而久之就沒什麽人信了。


    可是今天王雪洧說出這些,無疑是要證實那些傳聞都是真的!


    她要說出王家就是個亂窟,裏麵早就爛透了!


    王雪蓁知道事情發展到這步,是幾代人積累的惡果。


    光她一個人力挽狂瀾,已經是不夠。


    她眼裏含著淚,一字一句道:「你當真以為我真的是因為覺得你毫無威脅才對你好的嗎?」


    王雪洧盯著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王雪蓁:「早知道今天,三年前我就不該讓周淙也高抬貴手。有門戶之見的,從來不是我,而是你。」


    王雪洧:「你什麽意思?」


    王雪蓁不想跟她解釋這麽多。


    她該從何說起?總之她說什麽,眼前這個妹妹也不會理解,更不會相信。


    其實她一早就知道王雪洧是她親妹妹。


    在她五歲的時候開始。


    那天白枝叫她是王雪洧親姐姐時,她震驚,不是因為這件事震驚,而是王家藏了這麽深的秘密,白枝竟然會知道。


    王雪蓁至今不知道白枝是怎麽知道的。這件事一直隱瞞在王家上一輩之間。就連王家的長輩都不知道小小年紀的王雪蓁原來早就洞悉一切。


    那年她才五歲,路過爺爺的房間,看到爺爺在畫一幅《嬰戲圖》。


    王家作為文化世家,祖祖輩輩都有超人的文藝天賦。


    爺爺是個儒商,畫工相當地好。王雪蓁津津有味地看著那幅《嬰戲圖》,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可那樣一個展望子孫滿堂的圖,旁邊卻寫了一首讚美少女的《桃夭》。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


    王雪蓁知道這是自己名字出自來源,但她不明白,這首詩跟嬰戲圖有什麽關係。


    於是她問爺爺,爺爺就說:「爺爺就希望我們一大家人,好好的。」


    「這幅是送給蓁蓁的,祁祁甘雨,百穀蓁蓁,爺爺希望你長大後永遠風調雨順,庶草蕃廡。」


    王雪蓁從小開朗聰慧,又有遠超同齡人的洞察力。


    那日爺爺黃昏的書房光線有些陰沉,仿佛預示了一個家族的興衰已經走到了尾聲,在等待一個新的開始。


    她坐在爺爺的腿上望著窗外的鳴蟬。


    而在房間一個角落的垃圾堆裏,她看到半卷開來的另一幅一模一樣的《嬰戲圖》。


    捲軸滾落下來,閃耀著藍色絲緞上細碎的光。


    如同仙境一般的畫麵。


    落款處,是一首完全不一樣的詩。


    那張《嬰戲圖》的筆法,不像是她這幅這般工整敦厚的「楷書」,而是相對恣肆奔逸的「行草」,帶著一些憤懣和怒氣。


    溱與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秉蕳兮。


    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訏於且樂。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


    王雪蓁那時已經曉讀不少詩書。《詩經》經典她是背過的。可是偏偏這首,她卻完全沒有印象。


    後來她見過了那個被叫作「王雪洧」的堂妹。


    再後來,王雪蓁上了小學。


    他讀的是全國有名的公立名校,一個課外的音樂老師都是國家級音樂家。


    學校的圖書館有《詩三百》全集,也有各種古籍經典。


    她自幼立誌長大後從商,可是根據王家的傳承,文化經典讀物她一個沒落。


    後來的她才知道,那一首《溱洧》,並不是多麽好的寓意。


    本是描寫男女春遊之樂。後來,被特指男女淫亂。


    在王家眼裏,王雪洧,和那幅被丟掉的嬰戲圖一樣,就是淫亂的產物。


    她的存在和名字,如同敲響一個警鍾,讓知道這件事的那一輩人,一輩子都以此為警戒。


    這件事,王雪蓁與堂妹都不知道。可那日下午的《嬰戲圖》,一張早已被丟棄,一張卻一直被她作為最重要的親人的遺物珍藏在櫃子裏。


    爺爺給她取名為「蓁」而不是「溱」,卻為她取名為「洧」。


    等再到大一點的時候,以這個天賦異稟的小女孩的七竅玲瓏心,又有什麽是她猜測不到的呢?


    如此相同的血緣和讀音,隻是一個偏旁之差,便一個成了令人驕傲的長女,另一個成了提點眾人的恥辱柱。


    王雪蓁覺得這件事對王雪洧並不公平。


    所以被賦予一家之主使命的她,從小就在心裏種下了一顆種子。


    她要讓上一代的錯誤,在這一代停止。沒有人生來就是恥辱,哪怕曾經做錯過事,王家可以重獲新生。


    但是,今天王雪洧卻把這一切的一切都倒了出來。


    王雪蓁知道自己這麽多年的努力已經白費了。


    有些事情,原來不是她足夠努力,就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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