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覓垂眸,「我不知道……」


    「不過,我和誰交往,跟您都沒有任何關係吧。」


    她的語氣,少有的疲憊、倦怠。


    仿佛這時候,告訴她多驚天動地的消息,她都不會再像以前一樣,覺得難以置信了。


    還有那麽多的瑣事,尚未處理完。


    還有那麽多的痛苦,尚未消弭化解。


    可不好的事情,總是會擠在一起,發生在人的生命之中。


    麻繩專挑細處斷。


    封鎮弘說:「我沒有錢給你,與他分手,我會放你一條活路。」


    她抱著平板電腦,麵色蒼白。


    恍惚了幾秒之後,還是迴道:「我不會和他分手。」


    「我想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


    身旁的人並未看她,「遲小姐,你是聰明人。」


    「搭上他,並不能給你帶來什麽好處。」他說。


    那時候的她,仍保持著最後的堅韌。


    她不相信,命運會堵死她所有的出路。


    遲覓捏著平板電腦,轉頭看向他,咬牙道:「您來找我的事情,我會告訴他的。」


    封鎮弘的私生子麽?


    遭受重創的她,或許當真怨恨過他的隱瞞。


    但她不會,讓別人來破壞他們的關係。


    可封鎮弘聽到她這句話,隻是冷笑了起來。


    他滿含輕蔑地看她,「你以為,告訴他能改變什麽?」


    「他拿什麽,和我鬥?」


    覺察出他神情中的憤恨與鄙夷,遲覓微微怔了怔。


    她猛然意識到,那股輕蔑,不是衝著她來的。


    他打從一開始,就不是衝著她來的。


    封鎮弘繼續說:「離開他,我給你一條活路。」


    「我可以放過你和你母親。」


    「否則,我會親自對你們動手。」


    他說的是——你們。


    不是看不上她的家世,不是認為她配不上他的私生子。


    封鎮弘要針對的,根本就不是她。


    「你、你到底——」


    遲覓錯愕不已。


    她都懷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車裏溫度很低。


    身旁的男人挪開臉,又不再看她。


    她恍然,「我、我明白了,你是衝著他……」


    封鎮弘的語氣,冷然淡漠,又帶著點滄桑,「你機會不多,最好盡快考慮清楚,遲小姐這麽聰明,不妨猜一猜,毀掉你,需要幾分力氣,他又能為你做什麽。」


    她麵色慘白,「他如果真是你兒子……」


    「你就這麽討厭他嗎……」


    她的聲音越來越弱。


    腦子裏像是有雷炸開。


    身體上逐漸恢復的淤青疼痛,好像又裂開了。


    她渾渾噩噩的,有如溺在一場夢中,還沒有醒來。


    從父親遲正餘的事情,到封詣尋的事情,白茫茫的霧,籠罩著她。


    她又開始懷疑,周遭一切的真實性。


    封鎮弘說:「這就不是你該管的事情了。」


    一個簡單的抬眸,駕駛座的司機與副駕駛的男人便都有會意。


    副駕駛的車窗搖下,魁梧的男人伸出半隻手臂。


    遲覓尚未反應過來,車門已被人從外麵拉開。


    一身筆挺黑西裝的男人恭順開口,「小姐,請下車。」


    看似平和,卻是那麽的不容置疑。


    封鎮弘讓她把平板電腦拿走。


    並且告訴她,可以用那個電腦,聯繫他的助手。


    ……


    後來的遲覓,很久都沒有弄明白,封鎮弘對自己親兒子的摧毀欲,到底因何而來。


    她隻知道,母親的事業受阻,忙得焦頭爛額。


    得知遲正餘的事情後,遠在溫哥華的徐朝曦打來電話安慰她。


    第二天,徐朝曦又來消息說,她差點出了車禍。


    遲覓的平板電腦上,收到了陌生聯繫人發來的溫哥華車牌照片,


    她頭一次意識到,她對於一切變故波折的無能為力。


    封鎮弘不會再去提醒她,要如何去做。


    精神世界倏然支離破碎,不隻是即將承擔的痛苦。


    還有數不清的未曾勘破的謎題,堆疊在腦海裏。


    她從未真的認識過那個男人,憑什麽能認定,他不會和別人一樣呢?


    ——媽媽說,男人都會背叛她們。


    ——他連自己的父親是誰,都不曾與她言明。


    ——在那個家中,他到底遭受了什麽呢?


    ——如何去篤信,他這種出身的人,將來不會像爸爸那樣打自己?


    遲覓意識到,不僅僅是封鎮弘給的壓力。


    她自己,也再也不能去相信曾經的感情了。


    父親與母親相濡以沫多年,都隻是一場謊言。


    倘若她也終將破碎,倒不如,早早地去打碎一切。


    免得,三年、五年、或者十年二十年後,他跟她說,他不愛她……


    一雙眼睛哭得紅腫,黑眼圈深重的她,無限來迴的掙紮之下,終於給他打去了電話。


    她還沒有開口,聽著她的唿吸,他就意識到了不對。


    封詣尋有些緊張地喚她,「覓覓……」


    她吸了吸鼻子,盡力調整自己的狀態。


    他停頓了幾秒,「你、你哭了嗎?」


    終於,遲覓開口。


    「我爸爸出軌了……早就,出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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