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天大的奢望,是泥沼中,陰暗怪物的幻想。


    接下來的旅行,也確實就是旅行。


    兩人租了一輛二手車。


    他有英國的駕照,申請p就可以租車。


    他既是大小姐的司機,亦是大小姐的合格攝影師。


    遲覓與她的路易威登行李箱,成了他鏡頭下,最頻繁出現的人與物。


    她曾去過威內托區的威尼斯。


    但阿布魯佐帶給她的是全然不同的感受。


    她置身於一顆依山傍水的心髒之中。


    見到的是農場與酒莊,沒有人為雕琢修飾的鄉村風景,純粹且美麗的天與地。


    住旅館,開車出發,兩人往復循環。


    然而第四天,這趟美好的旅程就出了意外。


    他們租的那輛二手車拋錨在了地廣人稀的村野。


    屋漏偏逢連夜雨。


    在他們帶著隨身行李離開車,沿著無人的公路往前走,準備就近找當地人求助的時候。


    天真的下雨了。


    遲覓向來不喜歡認輸。


    環境是死的,人是活的。


    她絕對不會被一場雨和一輛壞掉的車打敗。


    正無所畏懼地淋著雨時,忽而發覺,一直跟在一旁的男人,沒了動靜。


    她停下腳步,迴頭望去。


    封詣尋停步在了無人的雨中公路邊。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白鞋。


    鞋上,沾著一塊醒目的濕牛糞。


    遲覓深刻地意識到了,什麽叫做,黴運纏身。


    他們倆,現在已經被黴運之神給詛咒了。


    封詣尋的臉色很難看。


    ——遲覓喜歡幹淨的男人。


    他的腦子裏,反覆迴蕩著這一句話。


    那時的他,對自己的腿,憎恨至極。


    多麽不聽話的一條腿。


    他看著迴頭來到他身邊的遲覓,滿懷歉意,「對不起……」


    遲覓怔了怔。


    她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道歉。


    因為,窘迫嗎?


    她思索著,漂亮的眉頭蹙起。


    想想也是。


    如果是她的話,走路踩到牛糞,也會很不好意思。


    會覺得,丟人吧?


    他似乎,總是對她說對不起……


    她很想告訴他,沒關係的。


    這一切,都沒關係。


    她仰頭,看向比她高出不少的他,露出爛漫的笑容。


    隨即,一腳也踩在了牛糞上。


    那雙幾千塊的鞋,沾上了黑乎乎的牛糞。


    「呀——這下我們都一樣了——」


    「這樣,又有什麽關係?」


    「所以,封同學你,幹嘛,老是,道歉呢?」


    雨水從她白皙的麵龐上滑落,微微捲曲的發梢,濕淋淋地擰成一把。


    她整個人,像是正在風中飄搖的不折之花。


    美麗到,足以穿透他的魂靈。


    第81章 往事篇章3


    淋了半個小時阿布魯佐的雨,他們終於找到了當地的一家農場主。


    遲覓敲響了陌生的房門,說著英語,比劃著名自己的意思——他們是自駕遊遊客,車在馬路上拋錨了,如果農場主一家願意提供幫助,她可以付錢。


    住在這的是一對老年義大利農民夫婦。


    老農場主夫婦英語都有濃重的義大利口音,但日常溝通沒什麽大問題。


    兩位老人以為他們是年輕情侶,招待他們很是熱情。


    當天晚上,便用家裏的有線電話,替他們打通了城區的救援電話。


    明天的工作時間,就會有人過來幫他們修車。


    在此之前,他們隻能在他們家裏,將就一晚上了。


    隻不過,他們這裏,隻有一間客房可以使用。


    熱情好客的義大利老婆婆,領著他們上樓,「那是我女兒以前住的房間,她偶爾會帶著孩子迴來看看我們,她是個藝術家,房間總是收拾得幹幹淨淨,床不算很大,對你們這對小情侶來說,大概有些擁擠,房間裏有淋浴間,你們倆可以換洗衣物……」


    「謝謝……」


    遲覓並沒有向她解釋,她與封詣尋並不是情侶。


    老婦打開了二樓一間客房的門,側身讓開,站在門口,「還沒吃飯吧?我讓老頭子給你們做點吃的,如果不介意他半吊子的廚藝水平,你們沖個澡,換身衣服,就能喝到熱騰騰的菜湯了。」


    「那實在是感激不盡了。」遲覓迴以微笑。


    對方像看自己疼愛的小孫女一般,笑容慈祥,「不客氣,我們這裏,很久沒有來過客人了!」


    農場邊的小房子外,悶雷頻頻,雨聲透過牆體穿進來,窸窸窣窣。


    像是海浪的沙沙聲。


    簡單的介紹一番後,老婦人下了樓。


    遲覓轉頭看向沉默寡言的某人,「封詣尋,你餓不餓?」


    他掃視一圈,似乎沒什麽情緒,「還好。」


    房間確實不大,對她來說,應該很委屈吧?


    床板會不會太硬?


    她睡得習慣嗎?


    正暗暗思考,計較著瑣事,卻聽到遲覓在他耳邊說話。


    「你覺得義大利菜怎麽樣?」


    她跟他說話,總覺得頗為費勁。


    怎麽可以有人長這麽高……


    她微微停頓半秒,又道:「我是說,你會不會吃不下……」


    「你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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