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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婉死了。


    她死得無聲無息,甚至連守夜的肖柯艾都沒發現她是怎麽離開房間的,隻在樓梯下找到了她的屍體。


    摔下樓梯,折斷脖子而死——和王強的死法一模一樣。


    “我什麽都沒聽到,”


    肖柯艾道,“我就不小心眯了會,很短,肯定不超過五分鍾……結果一睜眼,她就不見了。”


    “不是你的錯,我們也什麽都沒聽見。”


    林橋伸手合上李婉的雙目,道,“那個惡鬼遠比我們想象得可怕。”


    張斐然站在幾步之外,別過了頭:“我們把她送到房間裏吧……那個神婆好像知道些什麽,肯定能告訴我們惡鬼的線索。”


    林橋抱起李婉,把她安置到了一樓的空房裏,拉過被子輕輕蓋在了她身上。


    短短幾天,六個人裏隻剩下他們三人。林橋和肖柯艾他們一同出門,決定去找山嬤嬤。


    山嬤嬤住在村子中心,她的屋子旁邊有一棵參天大樹,濃密的樹蔭蓋住了整間屋子,幾乎透不進一絲光線。


    張斐然來時問路過的村民要了一根煙,他似乎很緊張,抽了一路的煙,要進門時隨手就把煙丟到了樹根下,跟在林橋後頭走了進去。


    林橋敲了敲門,屋子裏沒有人迴應,門後卻傳出了什麽東西撲騰的奇怪聲音。他與肖柯艾對視一眼,直接推門而入。


    四周的窗戶都被那棵樹遮得嚴嚴實實,屋子裏一片昏暗。盡管如此,林橋還是看見了抽搐著倒在地上的一個人——竟然是山嬤嬤。


    林橋三兩步上前,俯身將山嬤嬤扶起,又抬頭衝肖柯艾示意:“倒一杯水。”


    肖柯艾說了聲“好”,飛快地跑過去倒了一杯水,遞給林橋。


    ”嗬,嗬——”


    山嬤嬤青白的臉摻了幾分灰暗,按著胸口痛苦地喘著粗氣。見水端到麵前,她直接搶了過來,咕嘟咕嘟灌下大半杯,難看的臉色迴轉了幾分,卻依然是一片青白。


    杯中的水在黯淡的光線下微微發灰,林橋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道:“您怎麽了?”


    山嬤嬤一把抓住林橋的手,枯瘦的手腕暴起一根根青筋,幾乎要衝破薄如紙的皮膚。


    “惡鬼……要找到惡鬼的骨灰……找到那個女人的骨灰……”


    她大口大口喘氣,眼中的恨意幾欲迸出,“她毀了我們……她一定會毀了我們!”


    林橋道:“您上次不是說不止一個惡鬼嗎?”


    “他們一家都是惡鬼!”


    山嬤嬤說得太急,一口氣沒上來,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咳咳——自作自受,他們一家——”


    她抓著林橋的手太過用力,連尖利的指甲都快沒入肉中。肖柯艾蹲在旁邊,將她的手指一根根掰開了。


    山嬤嬤:“……”


    林橋揉了揉手腕,道:“李小麗到底是怎麽死的?”


    山嬤嬤順了一口氣,拽著拐杖顫巍巍地爬起來,又恢複了一臉漠然:“外鄉人,知道得太多,小心也被惡鬼害死。”


    林橋平靜道:“如果沒有我們,你現在已經死了。”


    山嬤嬤冷笑一聲,拐杖重重敲了敲地麵:“滾出去!”


    沒有人動,一個人都沒有。


    山嬤嬤:“……”


    “最後一個問題,”


    林橋道,“村裏的墓地在哪裏?”


    山嬤嬤用銳利的目光瞪著他,林橋毫無動容地與她對視。十幾秒後,山嬤嬤再次冷哼了一聲。


    “隻有村長才知道,”


    她道,“全村的死人都是那個老不死親手埋的。”


    “多謝,”


    林橋轉身,麵向肖柯艾道,“走吧。”


    肖柯艾一愣:“走了?還有很多問題沒問呢。”


    “她不會再說了。”


    林橋向外走去,肖柯艾看了山嬤嬤一眼,猶豫一下,跟上了林橋腳步。


    走出陰暗的屋子,陽光再一次落下,一瞬間讓人有種重迴人間的錯覺。


    要去村長的屋子還要再經過他們住的兩層小樓,然而當林橋迴到那邊時,原本緊閉的大門卻空蕩蕩地敞開了。


    遠處有兩個村民扛著什麽東西向村外走去,被單滑落在地上,一隻白皙的腿還在半空中搖晃。


    肖柯艾道:“等等!那不是李婉嗎?!”


    林橋:“追!”


    那兩個村民正是當初執意要將王強屍體扔出去的人,他們不知從哪裏知道李婉死了,粗暴地用一條被單裹住了她,將她扛到了村外。


    李婉被丟到地上,白皙的肌膚沾上泥土和雜草,長發淩亂,衣不蔽體。


    見到這一副場景的肖柯艾倒吸了一口涼氣:“畜生!”


    林橋沒有說話,他皺眉上前,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李婉身上。


    那兩個村民已經離開了,還好王強的墳墓就在不遠處,沒有遭到破壞。


    李婉最終與王強埋在了一起,死亡隻相隔一天。


    林橋拍去手上的塵土,迴頭看見張斐然臉色難看地站在不遠處,好像是不怎麽舒服。


    他道:“你怎麽了?”


    “沒什麽,”


    張斐然道,“隻是有點想吐……我去那邊。”


    他有些犯惡心,捂住嘴,匆匆跑向一側的山林。


    一躲進山林裏,張斐然就再也忍不了地撐著一棵樹吐了出來,黃色的汁液從他嘴裏嘔出,濺在草葉上,而在那灘黃色的液體裏,居然有好幾隻蟲子在不斷聳動……


    張斐然扶著樹吐了好一會,直到汁液裏再也不見一隻蟲子,才虛脫地直起了身。


    一陣風掠過山林,張斐然被涼風吹得頭暈腦脹。他站在原地緩了一會,低頭,從褲兜裏摸出了什麽東西——


    那是兩張青銅卡。


    張斐然緊緊抓著這兩張青銅卡,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浮出一絲輕蔑的笑。


    他把青銅卡揣進兜裏,慢慢地向外走去,然而還沒走出幾步,他身後的草叢就傳出了“沙沙”的響聲。


    張斐然詫異迴頭,他身後是幽深而不透光的樹林,而在樹林深處,一隻青白的手從一棵樹後伸出,緩慢地對他招了招。


    張斐然愣愣地看著那隻手,數秒後,抬步往那邊走去。


    他一步步走進山林深處,身影消失在層層林葉之中……很快看不見了。


    山林外,肖柯艾蹲在路邊丟石頭,丟到第十一個石頭的時候,林橋起身道:“我們去看看他。”


    肖柯艾:“啊?他不就在那裏——”


    他的話頓住了。


    原本在他們的位置能清楚地看見一個人影一直站在山林邊,然而現在,那個人影不見了。


    “很久沒有聲音了,”


    林橋盯著山林那邊,道,“我們看見的,也未必是張斐然。”


    肖柯艾霍地起身,道:“那我們快走吧!”


    他們匆匆進入山林,可是為時已晚。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濃稠的鮮血順著樹幹緩緩流下。


    半空中,張斐然的身體被無數樹枝貫穿,樹枝交錯,他的四肢也被扭曲成一個怪異的姿態,不成人形。


    樹枝末梢的鮮血滴成血雨,張斐然一隻手還在微微顫動,雙目圓睜,生前是一副極度驚恐的模樣。


    “……”


    數分鍾的沉寂後,林橋道:“走吧。”


    肖柯艾默默點頭,又望了張斐然一眼,跟著林橋走出了山林。


    轉眼間又死了一個人,六個人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一股難言的氣氛在兩人間彌漫開來,一路上也沒有人說話。


    過了一會,肖柯艾突然道:“去找村長嗎?”


    林橋:“嗯。”


    和山嬤嬤不同,村長並不住在村子中心,而是住在村子邊緣。


    這裏不像村中心那麽熱鬧,周圍隻有少數幾間屋子,地上遍生雜草,看起來很久沒人打理了。


    村長的屋子就在最邊上,林橋慢慢靠近,肖柯艾跟在他身邊,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袖。


    “不對,哥,我好像……好像看見……”


    他的表情慌張,微微顫抖的手指向一個地方,輕聲道:“我好像看見……張斐然了。”


    ——他所指的地方,什麽都沒有。


    “……”


    林橋盯著那邊看了一會,皺眉道,“我什麽都沒看見。”


    肖柯艾:“是嗎?那……也可能是我看錯了。”


    他收迴手,不吭聲了。


    林橋轉過頭想對他說些什麽,餘光卻在那一瞬間瞥見什麽東西飄了過去……像是女人的長發。


    林橋立刻轉身,然而那裏依然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肖柯艾緊張道:“你也看見了嗎?”


    “不,我看見的不是張斐然。”


    林橋將手按在短刀上,拇指頂出刀鋒一寸,道,“小心點。”


    肖柯艾點點頭,緊緊跟在了林橋身邊。


    他們來到了村長的屋子前,屋門沒有上鎖,隻是虛虛掩著,林橋從門縫間看見裏麵晃動的人影,敲了敲屋門。


    數秒後,裏麵傳出村長沙啞的聲音:“進來吧。”


    林橋:“多謝。”


    他輕輕推開了門,走進了屋內。


    這裏和山嬤嬤的屋子一樣昏暗,幾乎沒有什麽光透進,黯淡的廳堂裏也不見村長的身影。


    肖柯艾道:“村長?”


    他的話音未落,一道低低的女聲就從上方飄下,落到了他們耳邊。


    “翻翻翻花繩,繞上手指打好結。”


    “拉住線,勾出形,翻的花樣真逗人……”


    女人的聲音陰森森的,唱著一支曲調怪異的童謠。


    林橋猛的抬頭,在看清屋頂的場景後,瞳孔微微一縮。


    一根繩子懸過橫梁,村長吊在橫梁下,吐著長長的舌頭,緩緩晃動。


    他僵硬的屍體一點點轉向林橋這邊,下一秒,屋門“吱呀”一聲……緩慢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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