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如真聽話,次日清早起來,梳洗已畢,帶好街門,到北門過吊橋,順河沿一直往東,來到東北城角,晨星尚且未退,自己就活動開了,彎腰踢腿,瞎蹦一氣。天亮把長衫穿好,溜溜達達地進城,每天如此。


    鳳尾巷西口路西有個包子鋪,掌櫃的姓仇,名良,字國棟,三十多歲,身體健壯。玉如來到包子鋪,找張桌兒坐下。仇掌櫃的立即過來:“哈哈,白少爺早哇,吃幾個包子嗎?”“仇掌櫃的,您給我來十個,再要一碗粥。”


    仇良答應著給端上來問:“您上哪去啦?”玉如邊吃邊說:“我每天到城外去遛彎兒。”“喝,您遛早彎兒,太好啦,聽說您還練武哪?”“是啊,我就喜歡練藝。”“哈哈哈,不過練武藝,可不同您讀書,讀書遇到個昏庸的老師,隻不過念幾個白字兒,可練武要遇到糊塗師父,要把身體練壞了。老安人願意您練武嗎?”白潔點點頭:“家母倒是不攔阻。”“好,那麽您是跟哪位師父練的?”“嗨!幹什麽還找師父,我就是自己瞎練,鐵打房梁磨繡針,功到自然成。這些375日子我覺著渾身長勁,掌櫃的不信,您看看。”


    說著白潔一攥拳:“您看多大勁兒,這要打在人的身上,可受不了哇!”仇良一聽大笑:“哈哈哈,少爺您算了吧,就您這無師自練哪,能把身子骨練壞了,您胡同裏的左胳膊劉三爺就是個榜樣。即使練不壞,就您這練法,幾年都白練。就拿攥拳來說,拳經上說,伸手如瓦攏,攥拳如卷餅,你這是什麽拳哪?這麽辦,現在包子也沒熟,飯坐兒也沒上哪,咱二位開個玩笑,您打我試試。”仇良騎馬兜襠式站好,“您打吧,打動了我,算您有功夫,打不動,證明我說得有理。來吧,照我胸口上使足了勁打。”玉如一搖頭:“仇掌櫃,您別犯傻氣,別看我拳頭小,打上人可厲害,您可經不住。打壞了多沒意思,不是鬧著玩兒的。”仇良搖頭:“沒關係,真的打壞我也不訛您,老街舊鄰的您還不知道我的為人嗎?”白潔站起來道:“這可是您說的,那咱就試試。”“來吧,您隻管用力打,絕無妨害。”玉如也搭著是個孩子,年輕氣盛,把袖麵兒一挽:“您注意,我可要打啦。”他緊握右拳,用了八成勁,衝著仇良胸前真打上啦。玉如想:給仇掌櫃一拳會受不了,沒想到他連身形都沒晃一晃。麵帶笑意:“怎麽?白少爺,你沒多大勁兒呀!噢,大概是沒吃包子,要不吃飽了再打。哈哈哈,沒勁沒勁。”玉如的臉一紅:“掌櫃的,我怕把你打壞,不敢用力呀。”“唉,您隨便發力。”“那好。”玉如第二次真的用十成勁兒,啪的一下,仇良仍然紋絲不動。“哈哈,怎麽樣?”


    玉如真怔啦,“仇掌櫃的,讓我再打您一下試試。”仇良不在意:“行啊,少爺您使足了勁。”白潔這迴用了十二成的勁掄圓了拳頭,嘭的一聲,人家仇良照樣不動。白玉如都有點兒喘啦:“仇師父,您是了不起呀!大概您的武功可稱第一啦,您要不嫌棄,白潔願拜您為師,跟您學習武藝,不知您肯不肯把金玉都授於我。”說著,白潔把袖麵放下,跪下就磕頭。仇良一下子把他抱起來道:“白少爺,我可不敢當,您看出什麽來啦,要拜我為師?”


    “我剛才打您,就像打在硬牛皮鼓上,我越用力打,我的手越疼,看來您的功夫深啦,您收下我吧。”仇良搖頭道:“您讓我收您做弟子,天膽我也不敢!我沒有多大本領,隻練了四五年。再說您令堂鄭老安人救了我一家,給我蓋房子,又拿本錢讓我做這個小買賣,使一家五口不受凍餓之苦。您願學,我是傾囊相助,不過不準對別人去講。”


    次日,白潔來到包子鋪。仇良把白潔邀到後院北房,推門進去一看,喝!


    屋裏擺著兵刃架子,各種兵器擦抹得很亮,三合土砸的地,十分平坦。仇良先給白潔盤腰窩腿,有了腰腿,再學拳腳花單槍刀。日積月累,白潔工夫漸長,一晃都四、五年啦。一天,仇良說:“白少爺,您可以迴家練啦,從明天起,您就別來啦。”玉如一聽嚇壞啦,問:“仇師父,您怎麽不教我啦?”


    “不瞞您說,凡是我會的,全都教給您啦,在哪兒練都一樣。”白潔隻得答應。


    白潔跟母親要了點錢,把東院的兩間小房子收拾出來,請木匠師爺也做了個兵器架兒,刀槍劍戟的買了幾件,自己埋頭練功。


    這天,白潔貪練功夫,睡得晚啦,一覺醒來,窗紙發白,他恨自己為什麽不早起,趕忙穿好衣服下床梳洗,等出來一看哪,嗨,原來起早啦!下弦月亮還沒落,剛好喊開城。來到北門,帶紅纓帽把門的官兵,都認識白潔:“白少爺起早啦?”“諸位辛苦,我還認為天亮了哪。”出了城,依然奔東北城角樹林子練功。把煞腰的絨繩解下,大衫兒脫下來,都掛在樹枝子上。


    不大會兒,東方破曉,村子裏雞叫了。就在這麽個工夫,白潔聽見樹林子裏邊有人哼哼,可把他嚇了一跳。等來到樹林的東邊兒一看,這個人在草地上靠著一棵大樹半躺半臥,一身三串通扣夜行衣,寸排骨頭鈕兒,前後用藍色絨繩勒成十字絆,斜背著一個藍綢子包袱,脊背後有個空刀鞘,打著裹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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