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位西國大善士,不是別個,就是耶穌教中人,上海廣學會裏李提摩太先生。這人一生以行善為本,守著本教中救人的本旨,不肯遇事吹求。到了山西,將此事始末斟酌一番,遂限定山西官場賠款五十萬兩。又知道山西是個窮地方,將五十萬兩分作十年交清,每年隻交紋銀五萬兩。又不拿迴西國作為死難的教士恤款,即在山西省城開了一個學堂,由教中人經理,即將此款作為學堂公用。招募山西文人秀士入堂讀書,要使文明之化普及眾生,以後永免再有民教衝突之案。此案一定,中外同稱。這位李提摩太先生又知山西地方,風氣錮閉,一時仇教之心未能盡化。反覆推詳,想一個懲一儆百的法兒。隻得將一個縱惡殃民、罪不容誅姓鄭的道台,提出另議,與沈道台定他一個斬立決的罪名。其餘參的、革的、充發的,一共二三十人,均免其一死。姓鄭的道台神通廣大,未曾奉旨,先覺而逃。後來緝捕文書四處發遍,才將他擒獲,解迴山西。問他口供。他在公堂之上,供出一大群指使之人。沈道台又怕株連別人,勸山西巡撫從速定奪。山西巡撫無奈,將他綁出斬首。可憐這位監司大員,雖非起首釀禍之人,隻因自己功名熱中,要想巴結上司,升官發財,拿了別人性命,博自己的功名。今日死作刀頭之鬼,不知九泉之下見著毓賢,作如何說法呢!正是:


    飛廉惡來,一介鄙夫。


    助桀為虐,死有餘辜!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蝶隱加評:


    德國統帥中了沈道台調虎離山之計,不肯發難,是文短不是輕恕。


    都統攘功,一派胡言。中國官個個有此伎倆!


    毓賢痛恨洋人,是中國全國代表,又是中國官場惟一之見。


    毓賢在山西誅殺教士,此篇用渡筆,惜未暢寫其殘忍無人之狀。


    鄭道之死,有謂不確者,姑存其疑。


    莊王臨死之言,確是天潢貴胄世界。


    第 十 迴 北洋大臣拜師兄 黃連聖母遣神將


    話說西安懲辦端王、莊王、英年、趙舒翹之後,天下快心。雖然這是偏重一麵的說話,當日要是直隸封疆大吏,果得一二有識力持大體之人,不肯附和姦庸,釀成變局,朝中雖有端、剛之跋扈,也叫他無可如何。偏偏直隸總督遇著一個旗人,這人平時有個外號,叫做婆婆,辦事原同婆婆媽媽一般。當日拳匪到了霸州境地,有許多下屬上稟求兵,勸他派兵剿捕。總督這時隻因誤聽人言,不敢誅殺立威,反而將稟批駁,說下屬們造謠生事。因此拳匪勢力愈弄愈大,竟敢明目張膽攻破霸州城池,將霸州州官劉大老爺囚禁監牢,以為不肯附和者戒。自從四月廿三、廿四日起,一直延至五月初五,遂成不可收拾之局。都是後話,暫擱不提。


    且說當拳匪未入天津之際,早兩三年,即有一種無名揭帖,說是乩語所判。上麵寫著:


    今年五月五,這時不算苦。


    滿地紅燈照,那時才算苦。


    這種無根謠言,雖是無稽之言,無奈無知小民,早已為所鬧動。五月初頭,義和團頭目張德成到了天津,公然到處行劫。商民合稟總督,求他剿辦彈壓。總督無法可施,隻得把商家董事請到自己衙門花廳,拿出端王假旨,朝他們流涕,說道:「這是裏頭的主意,特地叫人請來的,誰敢有違!諸君可以忍 耐,便 忍 耐 些 兒;不 能 忍 耐,不 如 趁 早 遷 移 為是。」商家董事聽了這番話,麵麵相覷,一言不發。辭了出來,遂各檢點逃難,大沽口輪船頓時擠滿。每日太古、怡和、招商三公司輪船上,總有四五千人前來買票。豈料逃者未半,業已不可收拾。


    這張德成張大師兄本是船幫首領,知道北邊沒有幾個有錢之人,在天津發財的,都是南邊人。他看見南邊商人,一群群由鐵路火車運往大沽口船上,他心中不由得著急。遂私自率了黨羽,先拆鐵路,搶劫避亂商人。頓時殺人如山,流血成河,把塘沽以上一帶七十二沽河裏,都將死屍填滿。一時天津官場束手無策,隻好各自為計,由天津遷保定,由保定再分赴河南、山東。


    當時便惱了一位武官。這位武官是誰?便是直隸提督聶士成聶大人,說道:「這還了得!這不是造了反麽?」 遂自督率大兵,由楊村拔隊迴津,開槍痛擊。這些手下兵丁,久已聞得拳匪有大法術,可以不畏炮火。個個自危,人人退縮。聶大人不信,走到三裏河地方,看見電桿上有兩個頭包紅布、腰纏紅巾、手執紅旗的拳匪,在那裏口吹哨號,張牙舞爪的亂動。聶士成的兵丁看見,就嚇退了,說:「這不是仙人麽?怎麽一枝電線桿上會站得住?」 聶大人聞言大怒,立取新式手槍,向上轟擊。不料連放兩槍,兩個拳匪依然在電桿上直立不下。這些手下兵丁又譁然道:「果然是不怕槍炮。大帥得罪了大師兄,眼見得大禍就要來了!」 聶士成聽了,愈加憤怒,手執長斧,匹馬當先,一氣衝到這兩個拳匪麵前,立將電桿斫倒,便叫隨帶的差官上去綁人。差官下馬一看,誰知那兩個拳匪,早被槍子穿胸而死。當初拳匪一聞槍聲,便已逃避。這兩個在杆上,不及下來,便已一命嗚唿。聶大人下馬驗過,不覺大喜,叫差官拿去,傳示各營。各營始知拳匪不怕槍炮,全是一派假言。各各放膽痛殺。即在三裏河左右搜捕。凡見身上有一絲紅布的,不是用槍刺死,即是用槍打死,一直殺到天津浮橋橋邊。張德成張大師兄抵擋不住,遂逃到直隸總督衙門,在製台那邊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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