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別怪老奴,老奴是想要你好的,隻是老奴也沒辦法。」


    她說罷舉著匕首便要朝著薑意的臉劃去,隻那一雙手抖啊抖,始終都劃不下去。


    對上薑意那雙飽含痛苦的眼,她一雙手更是無力。


    薑鳶笑意擴大,「胡娘子,你這模樣,瞧著還以為你對她當真有什麽母女之情。」


    「若是我不知當初是你收了我母親的好處去殺死了她姨娘,隻怕也當真要被你給感動了。」


    「可是薑意你知道嗎,就是眼前這個你視若親母的人,親手害死你親娘。」


    「而你這些年,也一直都在將你的仇人視為恩人,你說你是不是很。」


    薑意的眼睛湧出大顆大顆的淚珠,她看著胡娘子這樣痛苦的模樣,哪裏不明白這是真的。


    她真的是她的殺母仇人。


    而她這些年卻一直記掛著她,拿她當做自己最親近的人。


    哪怕包括先前在青雲口中聽到真相,她也是想相信胡娘子,再給她一次機會的。


    卻萬萬沒有想到,那一切竟都是真的。


    如薑鳶所說,她真可笑。


    她一直掛念的,視為唯一親人的,是她的親母仇人。


    如此,那六年倒當真是一個笑話。


    為什麽要待在她身邊六年呢?因為殺了人之後的愧疚嗎?


    她不需要,她一點兒都不需要。


    對上薑意前所未有的仇視的目光,胡娘子更是痛苦,「不,不是這樣的,我都是被逼得。」


    「被誰逼得,無非是因為我母親給了你太多錢,你貪心而已。」薑鳶毫不留情的戳穿她。


    胡娘子怒瞪向薑鳶,又膽怯的收迴目光。


    「姑娘,那時候害了你姨娘之後,我也很痛苦,所以這些年我也一直都在盡力的彌補,拿你當我的親生孩子看待,後來......」


    「後來,也許是報應吧,老奴的小孫兒剛剛出生,便帶著弱症,要靠藥吊著一口氣。」


    「若說是報應,那我也得到了,姑娘,別恨老奴,老奴曾真真切切的愛過你,真真切切的想要你好。」


    「隻是老奴沒辦法,姑娘,老奴也隻是想要自己的小孫兒活著而已。」


    「你別怪我。」


    胡娘子狠狠閉上雙眼,便要朝著薑意的臉上劃去。


    薑鳶在一旁說著風涼話,「薑意,你說你這個人,出生是不是就是一場笑話。」


    「這世間無人愛你,你生來就是如此卑微,合該一直平凡,卻自作聰明的想要勾引世子。」


    「等你這張臉毀了,世子心中再不會有你。」


    薑鳶大笑了起來。


    卻不妨麵前忽然銀光一閃,下一瞬,她就看到胡娘子一雙手忽然無力的垂下,那把原本被她緊緊的握在掌心的匕首也應聲落地。


    而與此同時,薑意也掙脫開束縛著她的繩子,緩緩蹲下身,去撿起地上的匕首。


    她麵容柔和平靜,無聲的淚從眼角滑落,似痛苦似癲狂的走近胡娘子。


    「奶娘,我從未想過你死,你要相信,我是那麽的喜歡你,隻是你讓我失望了。」


    「所以,別怪我,也別恨我。」


    她毫不猶豫的握著那把匕首插到了胡娘子的心髒處。


    噗嗤、噗嗤——


    一股又一股的鮮血噴湧而出,濺到薑意的身上、臉上。


    「奶娘,為了讓你放心,我會讓你的小孫子陪你去的。」薑意又說。


    將匕首送進去,又拔出來,薑意重複著這一個動作,整個人仿佛麻木了一般。


    胡娘子臉上湧出巨大的痛苦,「不要,不要,孩子,孩子是無辜的。」


    她想要握住薑意的手,奈何渾身沒有一點點力氣。


    而薑意依舊睜著一雙猩紅的眸子。


    直至胡娘子徹底失去唿吸,她依舊在重複這一個動作。


    胡娘子的心被捅成了篩子。


    還是青雲和青霜二人將她給叫迴過了神。


    薑意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她看著眼前胡娘子的屍體,流了一地的鮮血,整個人陷入到痛苦與掙紮之中。


    腦海中攸忽想起三歲那年,她高燒三日不退,整個人都吃不下去飯,奶娘守在她身邊七天七夜,為了她能吃下去飯想盡了辦法。


    是每年過年,都會親手給她縫製一件新衣的奶娘。


    是在旁人欺負她的時候,會擋在她身前的奶娘。


    又攸忽變成了如今拿著匕首一聲無奈便要取她性命的奶娘。


    是親手害死她生母的奶娘。


    善惡交織,美好與醜陋並存。


    薑意也是頭一次知道,原來一個人,可以有這麽多麵。


    那些年的好,不是單純的好,隻是因為愧疚而已。


    她視為救贖的奶娘,其實是將她拖入這樣無邊地獄的惡魔。


    她暈了過去。


    似有人在一遍又一遍的擦拭著她的臉頰與手,薑意醒過來的時候,她身上的血腥已經盡數除去,而宋柯正陪在她的身邊。


    對上那樣溫柔繾綣的眉眼,薑意竟有些恐懼的瑟縮了一下。


    這世間什麽是真,什麽又是假。


    連自小陪伴自己長大的奶娘都是別有用心,那麽宋柯呢。


    然而宋柯堅決的擁她入懷。


    「小薑意,別怕我。」


    溫柔又強勢的懷抱,讓薑意有些貪戀,她淚水如泉一般的湧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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