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占了人的清白,就該負責。


    從前該負責,如今更該負責。


    隻是雖在京城,可京城也是極大的,一晃數月,謝淵竟從未曾尋到薑意的半點蹤跡。


    他開始懷疑起自己曾經在蒲縣中得到的消息,薑意為什麽會忽然來到京城呢?


    又或許她還在蒲縣。


    他也讓人在蒲縣中尋她。


    謝淵從未曾感覺到人海茫茫,想要尋一個人竟是這般的難。


    就好比倘若他們都在京城,這麽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地方。


    可有些人,若是無緣,這一輩子都可能不會相見。


    又譬如曾經在靈隱寺的時候,他下定決心不再見她,那五年裏,便果真沒再見過這次。


    這種東西,需要一點緣法,也需要一點刻意。


    當那一點緣法沒有了,刻意便顯得如此重要。


    曾經他刻意避開她,他們便不會相近。


    如今她刻意避開他,那結果呢?


    因果報應,上蒼果真公平。


    但也不是全然摸不著一點點邊,就比如謝淵夜裏總是會夢到她。


    是她初次中藥,他落荒而逃,她伸出來的那隻手。


    要將他給墮入無邊地獄的那隻手。


    而在夢裏,他毫不猶豫的抓住了她的那隻手。


    他寧願同她一塊兒墮入地獄,也比受這塵世苦要強的多。


    國師說他的命格破了,隻是因著自幼接近她,而長久以來的懼怕,讓哪怕是他親生母親的太後,也未曾對他放鬆過半分警惕。


    太後更是時時刻刻守著恭王,生怕恭王接近他。


    天家的母子與兄弟之間的感情原就是如此的單薄。


    但謝淵一直都記得,他幼時,太後總是偷偷的抱著他哭。


    總是會偷偷的親手給他做衣裳,做鞋子。


    是什麽時候開始變了的呢?


    是從太後有了恭王,是從恭王因太後那天晚上抱了他之後,恭王就發了高燒開始的。


    那之後,太後越發不敢靠近他。


    兄弟之間天然的感情讓小他四歲的恭王想尋他玩,被太後警惕的抱走。


    這份時隔十幾年的警惕,讓太後養成了習慣。


    而這種習慣,更是讓原本就淺薄的,不曾經過培養的母子感情越發淡薄。


    謝淵心中倒不覺得有什麽,他習慣了。


    習慣了得到,再失去。


    上蒼從未偏袒於他,尋常有的,他沒有。


    倘或一直這樣,也還罷了。


    但他永遠記得薑意在得知他的命格之後,那聲無所謂的「我不怕」。


    帶著不懼一切的飛蛾撲火,總是讓人動容。


    心中有了期待,便開始忐忑。


    他必須要尋到她。


    至於薑意本人,她還在來京的路上。


    那日裏從靈隱寺中離去之後,她便將自己的身世,自己同安遠侯府的淵源盡數都同朱浩說了。


    朱浩是個貪心的人,有著這樣的把柄,正好可以威脅崔姨娘。


    以及敲安遠侯府的竹槓。


    那可是安遠侯府,讓朱浩隻可仰望的安遠侯府。


    當年他麵對崔姨娘時那般神氣,可崔姨娘迴了安遠侯府,他就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更關鍵的一點,朱浩恨崔姨娘。


    這個和他成婚後,卻一點兒都不安分,和安遠侯苟且的崔姨娘。


    若非如此,若非知道了這般的事情,他當初又怎麽會沾上了賭。


    之後雖然安遠侯給了他許多好處。


    朱浩也確實因此生出過一些沾沾自喜。


    但往後數年,他將那些錢都給賭輸,又被人給追債,因賣女兒,女兒逃走之後被生生剁了手,他心中不知生出了多少怨懟。


    都怪崔姨娘,讓他好好一個人,墮落成如今這個模樣。


    他如今就要給她一點顏色瞧瞧,也讓她嚐嚐他這些年受的苦。


    二人一路無言。


    得知薑意是侯府小姐,朱浩就不敢當真對她做些什麽了,隻盤算著從薑意的身上做文章。


    他養了薑意十幾年,侯府得給他多少錢呢?


    貪婪的笑容落在薑意的麵上,薑意閉目假寐,似絲毫不曾察覺。


    她在想,謝淵如今如何了呢?


    她知曉他的性情,從之前他搭救於她,又將她的終身大事攬在自己身上,便可知,這人是個十分負責的人。


    她尚未是他的人時,他便這般為她考慮。


    而今她成了他的人,依著他的性子,必然放心不下她。


    哪怕這份不放心,並不是因為男女之情。


    如此,便會思之,念之,甚至成了心魔。


    她很好奇,當重逢的那一刻到來的時候,謝淵他會想些什麽呢?


    馬車趕了將近七天的路,在第八日的時候,突起了大雨。


    將近七月的雨水大而滂沱,他們尚未尋到落腳的地方,便被雨水打濕了衣角。


    匆匆來到一處破敗的寺廟處,裏麵竟也有躲雨的行人。


    被雨水打濕了發梢,薑意並沒有注意到先他們一步進來寺廟中躲雨的人的模樣。


    直至在那裏站定,雨水滴滴落下,她抬起一張狼狽的眼,正好對上一雙含著淡淡溫情的眸子。


    和自幼被帝後棄於東宮的謝淵不同,恭王自幼是被帝後千嬌萬寵著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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