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公主在哪兒?」


    「在艙房內綁著。」


    「......她還好嗎?!」


    「不算太好。」王獻看了他們兩口子一眼,轉身引他們進艙內,「你們如今在一起了?」


    聽不到身後人的迴答,他便自問自答道,「不願為人廣知,而惟願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走到這一步,便也夠了。」


    他將他們帶到一間艙房前。


    趙令悅表情有些緊繃:「你為何將她綁著?!」


    王獻慘笑:「她情緒激動,雜碎了屋子裏的所有東西,又想要衝出去跳河,所以我才說,『不算太好』。你跟她.......說說話,讓她先安靜下來,用些水跟飯,別再繼續輕賤身體。」


    趙令悅聽完,冷意地別過臉,同樣也無法原諒他的所作所為。


    「你進去吧。」


    王獻為她開門。


    甫一開門,被綁在床上的趙繡同她對視,趙令悅便提步想要撲過去,卻被一隻手勾住手指,將她拉得頓了一步。


    她轉過頭,眼角和鼻尖已經發紅。


    「求你,別拉我。」


    邵梵並不知自己拉她的那一下為何,也許是怕自己後悔,也許是怕趙琇對她說什麽,再激起她的敵意,也許是不舍她迴到趙家人身邊,總之他忽然就後悔了。


    他不想也不捨得她進去了。


    趙琇已經站了起來,激動地喊趙令悅的乳名,趙令悅聽見趙繡喊她再也顧不得什麽,直接將他的手用力一甩,朝趙琇奔了過去,抱住雙手被綁的她,相擁著無聲流淚。


    邵梵懸在空中的那隻手不曾放下。


    王獻走過來,抬手將他的胳膊壓下去,暗暗說:「你既肯帶她來,便知道已經攔不住了。不管公主今天要對她說什麽,你我都在場。」


    邵梵看向王獻。


    王獻頷首,露出一個寬慰的微笑:


    「渡之,不要慌。她贈給你木棉,說明你終於得到了她的愛意,她在知道自己是誰的前提之下,還肯去愛你,這種感情太過深刻,乃至於產生了便不會再輕易改變,你今夜不會因為公主的話而失去她的愛意,公主的話,也動搖不了你們之間的聯繫。」


    邵梵聽他說完,漸漸手團成拳,側身走進了艙內。


    王獻也跟了進去,跟進去之前他見趙令悅在幫趙琇鬆綁,轉身對外頭的人道,「將門鎖上,沒有我們的命令,不要開。」


    那外頭的人將門帶上,鐵鏈嘩啦地套了上去,王獻這才轉過身去。


    這下,四人同處一艙。


    艙外的寒風停了,整個船艙一時隻有她二人幾不可聞的,壓抑的哭聲,此外再無別的動靜,靜的可怕。


    趙琇身上穿著尋常民間人的衣物,她臉上因此前蓋容貌、混淆視線而擦上的菸灰,已經被擦洗而去,露出的肌膚幹燥又白皙,不施粉黛的一張臉,仍舊明艷不可方物。


    自雪山一別,足足兩年半未能見。


    解了綁,趙琇拉緊她的手,一刻也不肯鬆開,對她二人同病相憐的處境悲從中來。


    「你好傻啊,為何當日要為我引開追兵害得自己落難?


    我對你一直愧疚至深,我讓秦瓏兒進宮,希望謝家能伺機救你迴去,可年後就聽說你在宮內被他們害死了,我當時想讓謝家去搶你的屍骨迴來埋葬,可是他們也沒有找到。


    你的嬢嬢,阿兄日日夜夜盼著你跟你父親能迴去,我不敢告訴他們你已經不在了.......」


    趙令悅心戚戚然,身子肩背抖個不停,耳邊除了她的聲音,什麽也聽不到了。她視線模糊至極,直到被趙琇顫抖冰涼的拇指揩掉那些擋住目光的淚。


    趙琇越怒,兩根眉飛入鬢,她情緒激動,仍在說個不停。


    ——王獻於她是叛離,船艙之內無人可訴,她隻能衝著眼前的趙令悅,來發泄出自己無盡的涼到心底的痛恨!


    「阿義死了!他死了!父親重傷,我隻想去見他最後一麵!最後一麵啊......方才,我才知道你沒有死,你真的沒有死!」


    提及趙義趙洲,她擦完那些眼淚,神色從悲戚,慘笑,轉而有些狠絕跟歇斯底裏,一咬牙,竟然直接就咬破了自己的唇肉,血尋到破口,搶了頭的流出來,成了世上最詭艷的唇脂。


    蔓延地王獻跟趙令悅都觸目心驚。


    趙令悅用帕子去幫她擦血,整個人被她攥緊了,胸腔劇烈的痛,「公主你別這樣,別再輕易傷害自己好嗎........」


    王獻僵在趙令悅身後,不敢上前,隻怕會繼續刺激她,讓她失控自殘。


    趙琇自行狠厲抹去唇邊血,退了一步,復慘笑幾聲,大聲指著王獻與邵梵他們道:「我就是要與他們同歸於盡!可是你怎麽來了?!你為何要來這裏,跟我一起送死呢!你該在路上就砍了你身旁夠得到的狗賊,伺機逃跑才對!」


    肩頭那片水漬是趙令悅方才緊密地擁抱她時,在她肩頭留下的,她也不在乎那點親人間的暖意,恨意已能將她燃燒殆盡,令她神魂乍響,隻盯著趙令悅,牙尖重顫,不曾放下手,那手上的蔻丹此時俱撇斷成殘。


    趙令悅鼻尖重酸,喉嚨緊膩地發不出聲,整個身子都在不斷發軟。


    她兩隻眼眶沉痛地似乎兩隻手朝她的骨肉內深挖進去,令她指尖攥得發白,而且腦袋昏沉,有一根針紮進腦袋,用針線不斷扯得她往後昂,不斷反覆用針將她的話跟字紮進去,令她,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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