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留在城中的那些梁民,按占領期軍規於城巷中宣讀律令,軍民敵時,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即可。


    「若有人因害怕擅闖.......」趙令悅低聲道。


    邵梵送她上馬,「那就隻能,殺無赦。」


    宋兮與吳徹皆在城門前後據守。


    禹城的大門自他們出城的隊伍前開啟,又自他們背後緊閉。


    巨大的閉合聲,如同年輪滾動時縫隙中的簌簌塵埃,抖落出無數的星辰與碎片。


    她朝並肩之人看了一眼。


    他說他要用一輩子去守一座城池,愛一個人,養育一個孩子.......這五天似一場夢,她以為自己快死的時候,是邵梵給了她希望。


    如今他們都得救了。


    趙令悅迴想起自己與他在海灘上麵對夕霞時的舉動,光天化日之下羞愧心作祟,又格外無地自容,故一路都與他刻意保持著距離。


    直至迴了鯨州,與帶兵趕來接應的於叢生碰麵,也不曾再多話。


    邵梵沒多想,下了馬照樣去她馬前接她。


    於叢生滿臉驚喜,快步奔來神采奕奕地朝他行了一禮,「多虧了宋將軍,朝廷當機立斷讓宋將軍打!宋將軍占城之後,金人收到消息便也真如王參知所料,一起撤了兵,洛南關此次是保住了!」


    說著又與趙令悅打了招唿,打量他們二人身上有無大傷。


    「姑娘這幾日受苦了!」


    「無妨的。多虧郎將帶著我借了礁石上岸,這幾日捕魚充飢,我們身體都還正常,於將軍也不必擔憂。」


    於叢生聞言,更加欣喜。


    「那就好!邵郎將與溫助教如今平安歸來,下官與姚相公終能石頭落地了!這幾夜周先生也是夙夜難寐,如今相公與先生,都在洛南關內等著諸位!」


    姚庭與周匕見了他們,少不得又是噓寒問暖一通。


    尤其周匕見她眼下發青,臉瘦了一圈,嘴角幹裂憔悴不堪,當即掉了幾滴眼淚,戰事方停,邵梵與姚庭商量著如何與梁越談判,暫且還走不開。


    周匕便請示他,「我先帶著二姑娘下去休息。」


    得到允許,周匕親送她迴屋歇息。


    路上他趁無人,問起,「邵郎將的腳,可是為你傷的?」


    趙令悅緩了腳步,點點頭。


    「二姑娘,郎將肯跳下海救你,這般過命的情分,怕不是上司對下屬能有,你心裏可有數?」


    周匕在這幾天他們尋找他二人時,便聽見有關他們的不少閑言碎語,趙令悅年已摽梅(指女子到了適婚年齡),邵梵也二十有八,卻未曾婚配。


    二人走的稍微近些,軍中那些個糙漢與府衙中的官員奴僕,便少不了有些編排跟玩笑,邵梵的名聲一向都不大好,但趙令悅可是個待字閨中的姑娘家,人言可畏,周匕不免為她擔心。


    趙令悅眼落在抱廈(院落門廊)的屋脊上,陳舊的屋瓦下有雀鳥貪暖築了巢穴,生下幾隻小鳥在巢內過冬。她垂下眼眸,「我知道。」


    「那二姑娘打算怎麽辦?」周匕停在她的單廂房前,「姑娘是拒絕,還是同意?」


    「什麽?」


    周匕有些臉窘,「周某話直,姑娘寬囿。二姑娘受父親所託千裏而來,在異鄉無親無故,周某便舔顏一迴,自充二姑娘的家長了。」


    他怕自己說斷了話再也接不上,幹脆一股腦說完,微彎下腰,躬手謙立。


    「郎將對二姑娘有意,雖未明說周某已知。倘若二姑娘也對郎將有意,周某便修書一封立即送往建昌,幫姑娘請示趙大人態度。


    若姑娘對郎將無意,意圖迴絕,卻被郎將以此救命之恩糾纏,周某也會替姑娘出麵,對郎將說清姑娘心意,請郎將日後言行舉止,務必要注意男女大防,維護姑娘清譽。」


    周匕的這一番話,令趙令悅鼻尖復起酸氣兒。


    她平復良久,笑了笑,「先生有想過,我父親現如今在那裏麽?」


    「不還在東華門外,朱雀街上的趙府?」


    趙令悅搖搖頭。


    周匕皺著眉思索片刻,忽然記起換朝這件事,舊朝的王公困苦落魄之處,史料一貫難訴。


    他心下怪自己粗心呆板,轉而小心翼翼地問,「二姑娘的父母長兄,如今都在哪?」


    母雀飛迴了巢穴內給幼鳥餵食,趙令悅昂頭看著鳥巢團圓的一幕,惆悵笑道。


    「都分隔異地了,嬢嬢阿兄在昭明公主的領地內,爹爹與太上皇還有前太子,皆在宮內後苑被新朝困囚。」


    周匕弓起的背一僵,往後一退。?


    她這時轉過身來,眼角微紅,唇角卻彎起。


    「周伯,我與邵郎將的關係......太過複雜,我尚無法與你講明,但他是不會向我趙家求娶任何人的......我亦然不會與他扯上什麽婚娶。」


    即便是她的出生先赦他,他在她長大後又救她,可三千八萬人已死,他們無法再換一種開頭相處,也無法去改變王家與趙家的不共戴天。


    「請周伯就當不知道吧,一切照常,算梵兒向您求請。」


    「......"


    周匕見她強撐著歡笑,忙去扶起她。


    「二姑娘快快起!」


    他換起溫和的笑容,眼內流光,對趙令悅道:「周某方到鯨州,獨在異鄉,也學著蘇文士(指的是蘇軾)竹杖芒鞋,雨打蓑衣。既知命運多舛,那反而無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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