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塵眼光朝兩徒掃過,拉了把下巴的長須。


    「官家厭惡鄭黨也久,這次順應天時推官家一把,讓這鄭慎幾人暫時失寵壓壓他的氣焰,鄭慎減少對朝廷幹涉,鄭黨不囂張,我們收攏相權、加強君權,便於改革行事。


    如若此人徹底傾覆,宇文侯爺就沒了天敵。人心如洞,蛇可吞象。依老夫看,侯爺恐怕屆時還比過了鄭慎去,又要讓你我頭痛了。」


    錢檀山微笑,「王兄可還在呢。」


    「噯?」梅雪塵親昵地拉了下愛徒王獻的胳膊,拍拍他,歪頭朝錢檀山強調,「這可是他說的話,老夫不過引用一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這王兄將宇文侯爺的脾性,瞧得可比老夫還要清楚。」


    三人在晚風中一齊朗聲發笑。


    官袍與官帽落拓的飄逸背影灑在灰色的地磚上,誌同道合。


    走到宮門下匙處,王獻不越宮外,隻在宮門內與二人行禮道別,遇到送完宇文平敬上轎從宮外迴來的邵梵,等著他走迴來,那恢弘的宮門便在他二人身前立即一關,人影也沉沒下去。


    二人一齊往迴走。


    王獻問,「侯爺跟你說了什麽?」


    邵梵望向遠處樓闕,「他要我除掉一個人。」


    王獻腳步滿了一步,「不妥。」


    「我也覺得不妥,但她知道的已經太多。」


    王獻徹底停下來,攔住前進的他,「此時這樣做太明顯了,她在你手中出事,肯定會令朝中上下起疑。侯爺狠,萬事喜歡做絕,而你不一樣,雖是養育你的長輩,千萬不要為了他一己私慾,就......」


    王獻沒有繼續說下去。


    風不斷撕扯二人紅紫寬大的外袍,往同一個方向拉拽,風穿過衣衫與衣衫的縫隙時,似在低沉的唿嘯。


    邵梵看向王獻,身後的燈籠一盞盞被人點亮,將他的麵容緩緩照清晰。他的目光坦蕩,並不存有陰戾和殺戮的成分,「她現在於官家還有利用價值麽?」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邵梵轉身,繼續往前走,影子拉的細長,枯條。


    王獻兀自呆在原地片刻,想通了立馬跟上去,與他在左掖門分道揚鑣,各自轉過身去了要值班的官署,兩條影子在左掖門下空框的地上,漸漸消失。


    *


    左巡院裏,一個值班的巡使手持蠟燭,拉開趙令悅關押屋子的半扇門,「吃好了就自己出來,今夜就要審你的。」


    可一打量,她沒有動食物,連水碗裏麵的水都是滿的。


    巡使奇怪地吆喝她一聲,「喂,你怎麽不吃?」


    畢竟在宮內,不可能真在毗鄰三大書閣的旁邊弄一個放滿砍頭閘刀和皮鞭板子的牢獄出來,關押犯事宗室的屋子隻是舊,都是能住人的。


    一扇窗、一張床、一個桌,像是苦行僧的僧室。


    桌上提前給她放了紙筆。


    寫下犯人行述可以節省審問官的時間,這都是左巡院審問的固定章程,但是趙令悅跟吃喝一樣,在陳述上也不太配合,肉糜清水不碰,紙張也一字未動。


    趙令悅坐在榻邊,脊背挺得筆直,「我不餓。」


    「水也不喝?」


    「我不渴。」


    巡使聽完,將另一扇門也打開,請她出來,「飯菜小人早就送到。屆時可別說小人餓著你。眼下時間差不多了,起來跟我去審問處等著。」


    趙令悅倒是配合地起了身。


    身下兩腳的鐵鐐銬,隨之與地相碰,脫出噪聲。


    她並非不餓,也並非不口渴,相反她又餓又渴,隻是......她現在算是跟鄭慎、鄭黨都結仇了,怕飯菜裏有人下毒,而且王獻與邵梵想要滅她的口也有可能,她眼下不得不防。


    審問處方被人提前打掃出來,兩邊都有金柱,審問桌上方,正中央掛著「正大光明」四字牌匾,與人心和現實都不符。


    剛戌時(19.00-21.00 男主這個編製內的,天天加班。),邵梵換了身衣冠出現,一身正氣,硬挺的皮革腰帶上墜著金色腰牌,經過坐著的她時,腳步的快,掃了一陣捲起的熱風過去,撥動了室內熱脹的空氣。


    身後跟著的兩個副手將圈椅拖開。


    他甫一坐下,室內的空氣又停滯下去,悶熱無比,趙令悅悄悄撥了一下額旁汗濕的碎發。


    邵梵盯完這小動作,眼光又一下落到趙令悅的腳下,抬眼,「誰讓你們上的腳鐐?」


    那二副手迴答不上來,帶她過來的巡使愣了愣,忙過來復命,「小的們,是按在宮外左巡院的規矩,給她上的。」


    邵梵頷首,「人既已至公堂,當庭問審不必如此,解開吧。」


    巡使摸到腰間,摸了三四圈就是摸不到鑰匙串,一滴冷汗滴在地上。


    邵梵出聲,「找不到了?」


    隻是平問一句,將他嚇得跪下。


    邵梵揮退他,「去找。」隨即敲了一下桌上長丈,「開始。」


    「姑娘。」


    趙令悅抬眼,「......嗯?」


    聞訊處密閉無風,滿室黴味。


    她的身上有些汗濕,如出了水般,貼在起伏婀娜的身軀上,所穿衣物擋不住那些痕跡,所以又罩了層宦官的外衣,此時反應慢吞吞的,不似白日。


    應該很疲倦了。


    邵梵先是掛了微笑,再恢復麵無表情,揚聲提醒她,「本官道,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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