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走王全信的人是誰?


    那可是斷械案的幕後兇手,身居高位厲害人物,他怎麽會犯下這樣的錯誤,派出這樣的殺手?


    像今晚上來殺褚良辰的人,一個使弓箭,一個使用大刀,那都是十分常見的製式武器。


    就算是褚良辰的屍體被開封府發現了,老仵作也很難憑藉傷口得到更多的用於辨識兇手身份的線索。


    「蛇為什麽要啃咬臉部?因為你不想讓人發現死去的人根本就不是褚良辰,而是一具來自亂葬崗的屍體。」


    「為什麽要把死亡現場弄得那般詭異?你一定以為自己很聰明吧?想出了一箭三雕的好事。」


    顧甚微說著,從懷中掏出來了白天她在兇案現場偷偷藏起來的那張冥錢,在那黃白的紙上有一道明顯的整齊的血滴。


    「可惜,你在這冥錢紙上犯了巨大的錯誤。」


    「這種血痕,隻有譬如抹脖子的時候,血液噴濺出來,才會形成這種樣子。現場血痕都是一條線一條線的,我猜你用毛筆沾了血,然後在屋裏頭隨意亂甩而形成的。」


    「蛇啃咬人,不會將兇案現場變成那副模樣。」


    顧甚微說著,將那張冥幣扔到了地上,冥幣飄了飄,落在了褚良辰的腳邊。


    「其次,便是那鬧鬼之事。蔣老說夜裏會聽到孩子的哭聲。」


    「除非你會口技,不然的話,那屋子裏一定藏著一個孩子。而你身邊從前就有一個孩子,便是你所謂的弟弟。蔣老說你曾經拿了一把玉如意去做抵押。」


    「你是從漕幫出來的,前跡可查,不是會有玉如意的那種出身。」


    「而根據蔣老的描述,那把玉如意大人巴掌大小,不像富貴人家之間用來送禮的玉如意,倒像是為了給家小郎君小娘子抓周用的物件。」


    褚良辰聽到這裏,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所以你便有此推斷,我們二人並非是親兄弟……你既然猜到我們當時就藏在屋裏的地窖裏裝神弄鬼,為什麽不當場戳穿我們,將我們抓起來呢?」


    顧甚微哂笑一聲,「當然是為了引蛇出洞。」


    第54章 故人之後


    顧甚微沒有繼續解釋下去,不過褚良辰想著今晚上來的殺手,什麽叫做「引蛇出洞」已經不言而喻。


    「所以,是誰指使你殺了王全的?」


    顧甚微的語氣一下子冷了下來,她並非什麽閑得無事的大善人,她是來追查斷械案真相的。


    褚良辰並沒有遲疑,「我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他說著,目光柔和的看向了身邊的孩子。


    那孩子麵色慘白,嘴唇烏青,一看便有惡疾在身。他的褲管有些空,顯然是不良於行。不過即便是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之戰,這孩子依舊是神色淡然,並沒有多少畏懼。


    見褚良辰看他,那個叫做小景的孩子率先開了口。


    「顧大人,我之前藏在屋子裏的地窖裏時,聽那個開封府的推官這般叫您。良辰哥哥是個好人,他殺王全完全是因為我,如果不是我拖累了他……」


    褚良辰聽著,衝著那孩子搖了搖頭。


    「其實我從前見過顧大人。我的父親是殿前司的副都檢點王珅……我祖母甲壽辰,大人替顧禦帶來送生辰禮,在小園子裏幫著一個女婢捉到了一隻上了樹的白貓兒。」


    顧甚微瞳孔猛地一縮,她騰的一下站了起身,看向了麵前那個清瘦的孩子。


    她當時未親眼瞧見這孩子,但是卻感知到了。


    在不遠處的湖心亭裏,有一道目光一直注意這裏,那唿吸聲一聽便是先天不足的。她曾經聽人說過,殿前司的副都檢點王珅的夫人老蚌生珠得了個麽兒名喚王景。


    那孩子一出生便是個藥罐子,鮮少顯露於人前。


    在飛雀案中,殿前司的王珅被下了大獄,最後在獄中畏罪自殺了。


    「大人應當想起來了吧?我生來便先天不足,有心疾在身,用的是湯太醫家中祖傳的保寧丸,這藥所用藥材珍貴異常,非尋常人家能負擔。」


    「三年前,家中遭逢大難。父兄慘死,我因為年幼有疾,同母親一併被流放三千裏。那麽遠的路程,便是母親能夠走到,我也不能。剛上路我便病得不省人事了。」


    「母親光了身上藏著的最後一點銀錢,賄賂了押官,將我放在了竹筏之上,那我順著水流而去,讓我免受這人世之苦。那押官見我年幼,且又瞧著沒有幾日光景,便照做了。」


    王景說著,眼淚婆娑。


    他抿了抿嘴唇,將眼睛裏的淚水又擋了迴去。


    興許是因為先天有疾的緣故,他比常人早慧許多。他到現在都清晰的記得,他被放在了冰涼的竹筏之上,隨著水流越漂越遠,河中激浪打上來,水霧噴濺在了他的臉上,年幼的他根本就分不清楚那是水珠還是他流下的眼淚。


    那時候他怎麽也不明白。


    父親前兩日還興高采烈的說官家立太子,他可親眼見證大雍歷史,再往前去,祖母剛過完壽宴。


    家族繁榮昌盛,他母親身上最煩惱的事情是那保寧丸太大太苦,用來搭配吃的果幹點心品類不夠豐富。


    就那麽陡然一下,大廈傾倒,父親成了亂臣賊子……


    他現在都還記得,母親跪在河岸邊不停的哭著,她身上的枷鎖磕在地上砰砰作響。


    漸漸地他連押官罵罵咧咧的催促聲都聽不見了,耳邊全是嘩啦啦的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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