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藥店裏出來的嚴顏,手袋裏揣著“驗孕棒”,卻是一下子不知道該往哪裏去。迴去小別墅嗎?還是不要,小別墅裏都是向逸辰的人,若是被他知道了……是不是不太好?嚴顏想,向逸辰的太太是要迴來的,而且向逸辰說過,他並不想要孩子,他隻要一個鬧鬧就足夠了。她也一直把他的囑咐放在心上,隻是,這一陣,因為吃補藥的關係,“那個藥”漏服了幾次,卻不是故意的,隻是怕降低了補藥的藥性。會這麽巧嗎?隻是偶爾的漏服……嚴顏伸手摸向平坦的小腹,暗自祈禱,希望隻是自己多想了,出現的那些症狀也僅僅隻是巧合而已。一路漫無目的的沿著街道往前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agoda門前,林爽工作的酒店。嚴顏抬起頭來看向agoda酒店偌大的門廳,沒到夜晚,白天的agoda酒店顯得巍峨莊嚴,少卻了幾分奢華迷醉。小雪花從高空落下來,嚴顏仰著頭,雪花剛好落在她臉上,有那麽一兩點鑽進她的眼睛裏,冰涼的,不過很快就變的溫熱了,從眼角流出來。這個時候,不知道林爽在不在?她今天上什麽班?這樣想著,嚴顏幡然醒悟過來,她已經很久沒有和林爽聯係過了。三年來,她的生活裏,就隻有兩個人,一個是視她若掌中寶的唐越澤,另一個就是整天“嫌棄”她,卻又真正見不得她受一點委屈的林爽。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兩個人,突然離自己這麽遠了?她……為了什麽就這樣疏遠了她的親人?答案,她是知道的,隻是,這個答案,如今讓她連“不後悔”三個字都沒法理直氣壯的說出。踏進agoda酒店,當班的前台剛好認識嚴顏。“嚴顏,來找林經理嗎?她今天跟著去供應商那裏了,不在酒店,不過,也許很快就迴來了,您要不要去她的房間休息一會兒,等等她?”前台很熱情的招唿著嚴顏,弄得嚴顏都不好意思了。她其實不是來找林爽的,她哪裏有勇氣來見林爽?林爽若是見到她,以她的個性一定會把自己罵個狗血淋頭吧?嚴顏不是害怕林爽罵她,隻是她明白,林爽每次罵她的時候,都是因為心疼她。自己現在這樣一副被人拋棄的慘兮兮的樣子,林爽一定會罵的很厲害,她越是罵的厲害,就越說明她心疼!嚴顏不想讓林爽心疼,所以不敢見她。朝著熱心的前台擺擺手,“不是,我不是來找小爽的,我就是想借洗手間用一用……”並非托詞,的確是嚴顏心底真實的想法。“噢,這樣啊,嗯……知道怎麽走嗎?要不要我帶你過去?”“不用,我知道怎麽走。”謝過前台,嚴顏深吸口氣走向洗手間,手裏的手袋捏的更緊了,隔著柔軟的羊皮材質,嚴顏似乎能摸到裏麵的“驗孕棒”盒子。隻需一試,就什麽都知道了,也可能是……什麽都不知道了。***結果是,嚴顏大腦一片空白,什麽都不知道了。看著眼前測試窗裏兩條紅豔豔的杠杠,嚴顏懵住了。盡管就是知道有懷孕的可能才會去買的“驗孕棒”,可是,想象和擔憂是一迴事,現在親眼看見又是另一迴事!原先的緊張忐忑,如今都變成了無措,那無措感使得嚴顏如同墜入了深淵,這深淵深不見底,她一直往下墜、往下墜,永遠無法落地。她把“驗孕棒”的紙盒子取出來,掏出裏麵的說明書看了又看,一字一句都不肯放過。太複雜的字,她可能不認得,但這上麵的每一個字,她都認得清清楚楚!“兩杠……兩杠……陽性!”嚴顏一遍一遍看著那幾個字,蹲在隔間的地上,整個人像不是自己,臉上一陣冰涼,抬手隨意一抹,鹹澀的淚水已沾滿手背。“怎麽辦?怎麽辦?”身體仿佛失去了重心,嚴顏一下子跌落在地,再沒一點力氣支撐著她站起來。她哪裏遇到過這樣的事?平常就算是吃飯、搭公車這樣的小事,都是需要人在耳邊仔細叮嚀無數遍的,以前是唐越澤,後來是向逸辰……她以為,向逸辰會嗬護自己一輩子,可是,他走了,而且說,以後都不會再管她了!不是,他說過,不讓她一個人出門,出門一定要帶著司機,可是,她沒有聽他的話,一個人偷偷出門了!現在,該怎麽辦?手袋在邊上擱著,手機就躺在裏麵,她不知道,隻需要自己的一通電話,無論是唐越澤還是向逸辰,一定都會不管不顧的趕到她身邊,可是……她想不起來打,她隻知道,她闖禍了。辜負了唐越澤,又不聽向逸辰的話,懷上了他的孩子!“嗚嗚……”嚴顏把臉埋在膝蓋裏,哭也不敢大聲哭,而除了哭,她不知道該怎麽驅趕心中的恐慌,就好像康複過程中的每一次,摔倒了會哭,打碎了東西會哭。在人類該有的情緒裏,她隻有兩種,哭和笑——沒有怨恨,沒有惱怒。哭了不知多長時間,嚴顏覺得周身都疲憊的不行,然而那茫然無助的感覺卻沒有一點好轉。直到隔間的門被敲響,嚴顏才驚覺,她不可能在這個地方坐一輩子。“有人嗎?打掃了!”是清掃阿姨的聲音。盡量不給任何人帶來麻煩,這是唐越澤教她的道理,她一直都記在心裏。嚴顏揉揉紅腫的眼睛,拿起手袋拉開隔間的門走出去。撞上清掃阿姨時,還低下頭說了聲“抱歉”,弄得清掃阿姨是“受*若驚”。出了洗手間,又該去向哪裏?小別墅是一定不能再去了,迴去也不能解決掉肚子裏的這個小家夥。若是被向逸辰知道,他一定會生氣,怪她沒聽話。他都已經不要她了,她不想讓惹他生氣。走出agoda酒店,竟然已經是傍晚時分,天色沒完全黑透,路燈卻也已經陸續點亮,agoda碩大的燈牌也早早的在閃爍了。***蘇聽白從酒店裏出來,臉上已經和下午在酒店時不太一樣,混血兒立體的鼻梁上一道明顯的血口子,橫臥在那裏,不知怎的,卻使得一張俊臉現出幾分被迫的俏皮。“我靠!這麽冷!雪越下越大了!”蘇聽白啐了一口,緊了緊圍脖,兩手插在口袋裏,腳步卻是不緊不慢,一會兒該往哪裏去打發時間,這是個問題。說話的時候,扯動臉上的傷口,有些疼,於是蘇少接著抱怨,“我靠!下手這麽重!”要說蘇聽白對父親的感情,那還真是說不清道不明,剪不斷理還亂。蘇嘯林*起他來,那就算他是要殺人放火也都隨他,但老頭子一旦抽風,喝!逮著他不分青紅皂白就是一頓打!這不,他今天不知道又犯了太歲哪兒了!一迴酒店,蘇嘯林就把一疊賬目扔到他臉上,質問他虧空的款項去了哪裏!擦!蘇聽白一聽老頭子質問,就是這個麽反應,都說了是虧空了,他哪知道去了哪裏?虧了就是虧了,知道去向還叫虧?左右不是被他挪去花天酒地,就是拿去……花天酒地了!當然,這是老頭子的想法,蘇聽白沒解釋,也不想解釋!於是,蘇嘯林狠狠的教訓了一頓他這不成器的兒子。“呸,打完我迴去抱小|老婆,真成……”蘇聽白扯扯嘴角,煩躁的捋了捋頭發,真不想去考慮那些糟心的事。腳步在agoda門口來迴踱著,每次煩躁的時候,他就越是想“胡鬧”,可今天怎麽好像沒什麽心情?看看天上逐漸轉大的雪花,蘇聽白自嘲,該不會是自己也來了迴矯情的傷感吧?腳步騰挪之間,蘇聽白依稀瞥見大門口角落裏的一個身影。這身影比較特殊,在女生裏絕對拔尖的身高,身形纖瘦苗條,並不是哪裏都可以撞見的。更何況,這個人,今天午後,他才剛見過。嚴顏靠在agoda門前的石柱子上,兩隻腳稍稍前傾並攏,兩手背在身後,肘間挎著gi羊皮手袋。她仰望著天上落下來的雪花,就這樣呆呆的,又過了好一陣。“靠!”蘇聽白隻看了一眼,沒忍住,又暴喝了聲,這什麽玩意兒?孽緣嗎?為什麽又遇見這個已經被人“吃過”的女孩?有些人,注定相遇,想躲躲不了。有些人,注定讓你牽掛,即使她未必牽掛你。等到蘇聽白再次忍不住爆粗口,罵自己是個白癡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嚴顏麵前,長劉海從頭頂一直滑過右側眼角,他想,他這一次的出場,一定夠帥氣了的吧?“喂!小不點!”蘇聽白朝著嚴顏癟癟嘴,口氣頗有點心不甘情不願。嚴顏沒反應,不知道是沒聽到,還是不知道這一聲“小不點”是在喊她,依舊呆望著天空,好像看雪花是件多重要的事。有這麽好看嗎?蘇聽白走近嚴顏,緊挨著她站著,順著她的視線抬頭看天,弱弱的問了句,“好看嗎?”——那一場雪花好不好看,蘇聽白不清楚,但看雪花的人,真真是好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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