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晝長夜短,天黑得奇快無比。


    如今這個時節,家家戶戶早已關好了門窗,不再外出。街上隻留幾家商戶還在收拾攤位上的東西,顯得空曠又寂寥。


    一名家仆打扮的人腳步匆忙地掠過街道,七拐八拐,最後走到了一座府邸的大門前。可他腳步未停,徑直走過,直到拐角處,才在一扇偏門處停了下來。


    他麵無表情地掃視四周,確認沒人後才快速拉開了偏門,閃身而入。


    府邸內部裝潢奢華,底蘊可見一斑。這人快速拐過前廳,走進了後院。片刻後才在一扇雕花的木門前停下了腳步。


    他抬手,在那門扉上敲擊三下。門內沒有迴音,卻忽然被人從裏麵打開了。


    丫鬟揣著手走在前麵,把人領進了門。這間屋子構造奇特,看模樣應當是未出閣女子的閨房,卻在裏間,本該是臥房的地方另起了一扇門。


    門上沒有窗紙,隻刻著精美的浮雕。丫鬟的手在上麵輕叩幾下,叫了一聲,“主子,人迴來了。”


    良久後,門內才懶洋洋地傳出了一聲極輕的應和。


    丫鬟推開了門,卻沒有進去,而是側身,站在了門旁。那男子則是徑直走入,還在跨進門後轉身,重新將門關得嚴實。


    這間屋子燒的很暖,甚至有些灼熱。地方不算大,但每一處卻實打實地用著珍稀又金貴的物件填裝著,能看出是下了心血的。


    淺色的床幔半遮不遮地掛在床前,床鋪上卻突兀地多了張精巧的書案。一名女子正身著輕巧紗衣,坐在那桌案前擺弄著手裏的狼毫筆。


    她姿態懶散,半邊身子都壓在桌案上,一身冰肌玉骨在燭火的映照下白得驚人,身段柔美,仿若無骨一般。


    女子狹長的狐狸眼半眯著,渾不在意自己裸露出來的玉臂和小腿,這一身輕紗料子極好,但隻能勉強遮住她的身體,在外人眼中,幾乎和風塵女子別無二致,是任何人見了都根本移不開眼的美豔。


    但那進來的男子卻死死低著頭。仔細看去,他的肩膀甚至在微微顫抖。


    “主子。”他從懷裏掏出一張信封,低垂著腦袋往前踏了幾步,送到了那女子跟前,“您要查的東西,都在這了。”


    越是靠近她,越能聞到一股能把人溺死在溫柔鄉裏的綿軟香氣。那女子懶洋洋地抬頭,打了個哈欠,香氣浮動得更加劇烈了。


    她似乎不太能提的起興趣,隻輕輕地擺了擺手,道:“放著吧。”


    “是。”


    男人將信封擱在一旁,死低著頭往後慢慢退去,最後轉身出門。從始至終都不敢多看一眼。


    門扉被重新關上,屋內重歸寂靜。可惜這片刻安靜沒能維持多久,就被另外一道細小的呻吟打散了。


    在床榻的另外一頭,女子抬眼就能瞥見的地方,正從地上慢慢坐起來個人,是個赤裸著上身的少年。


    他似乎剛剛醒來,眼底還帶著沒散去的困倦。他身下壓著一層和地板同樣深色的被褥,襯得少年裸露出來的肌膚白皙。


    他動了動胳膊,不慎牽動了臂膀上的幾道傷疤。傷疤還沒完全愈合,滲出點血珠,滾落到被褥上,悄無聲息地隱入了棉絮中。


    少年清醒過來,他轉動著脖頸打量了一下周圍,牽動著脖頸上的細鏈子嘩啦啦響動。但他毫不在意,甚至有閑心挑了個自己喜歡的姿勢,坐著靠在了略有冰涼的牆壁上。


    女子一眼掃視過來,看著他,嘴角牽動出一個笑來,開口問道:“睡得好嗎?”


    “嗯……還行。”牧原嘻嘻一笑,絲毫看不出身為階下囚的落魄與驚懼,“就是太熱太悶了。”


    “忍著吧。”女人的聲線微微拉長,尾音上挑,竟是與他閑話家常起來,“傷口還疼嗎?”


    牧原擺擺手,滿不在乎道:“本來也不怎麽疼。”


    他說完,反而還一臉笑意地轉過頭,道:“取點血不算什麽。要我說啊,你要是想要我的血,那我幹脆放它個一大碗,留給你慢慢用。何必再這麽扣著我,天天惹你不痛快呢?”


    那女人麵無表情地瞥他一眼,低頭捏著毛筆在紙上寫寫畫畫,不再搭理他。


    牧原也懶得自找沒趣,幹脆躺了下來,看著小窗外的雪景發呆。一邊在心底暗暗盤算著過了多少日子,一邊無限期盼著李蓮花他們能早點來,救他脫離苦海。


    被這女人抓來這麽久,除了每日被取走一小瓷瓶血以外,牧原倒還真沒受到什麽其他傷害。


    可吃食,住宿都與這女人在同一間屋子。雖說上茅房會有專門的人帶他出去,但畢竟男女授受不親,牧原始終覺得屬實是有些別扭。


    特別是這人……居然還頂了一張……一張和他母親一樣的臉!


    牧原心裏煩悶無比,叫苦不迭,這叫什麽事啊?


    天知道他第一次睜眼見到這女人的時候被嚇得有多慘嗎?!


    記憶中的母親從沒提過自己還有個什麽姐姐妹妹,可這女人長相如此相似,他又忍不住去懷疑。可不論牧原怎麽問,女人從始至終都隻掛著一點笑,每日交流也不多。


    而她身邊的人,除了給他喂散功散,拿吃食,扶他去茅房以外,就跟啞巴一樣。牧原身上一點能利用的東西都沒有,甚至連衣服都被這幫人扒了個幹淨,就剩條褲子給他。如此一來,就更別提逃跑了。


    情況對他不利,牧原也隻能老老實實地待在對方身邊。每日能做的隻有盼星星盼月亮,期盼著李蓮花他們趕緊來,好救自己脫離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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