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北走,風沙越大。


    金鴛盟的人早在邊境處做了接應,隻等幾人到達城鎮,就能將蓮花樓安放在此。改為步行或是別的代步方式,再入大漠。


    正值入春時節,北方邊境處卻不似中原腹地,能漫山遍野地看到綠色。狂風裹挾著黃沙漫天吹過,能刮得人滿嘴沙子。


    中原的衣衫雖然好看,但在這裏多是繁雜的累贅。是以幾人剛到了邊城,連腳還沒歇息便匆忙換了一身厚重的抗風衣衫,這才匆忙趕去了下榻的客棧。


    大熙與北漠近幾年開始通了商路,也是托了這事的福,進入大漠,與大漠人交談便不再是困難。金鴛盟找來了一名有數年穿行於兩地經驗的老爺子當引路人,約定好在客棧碰麵。


    城內風沙漸小,不用幾人再戴著擋臉的麵罩了。方多病走在最後,扯下了那塊蒙在臉上的布料,長舒了一口氣,忍不住捶了捶酸痛的胳膊。


    但好在終於能歇息,李蓮花在前麵喊他,方多病趕忙拎起地上大包小包的東西,隨幾人一同踏入了客棧。


    邊城是大熙往大漠走的重要關口之一,每日往來人口多,客棧便成了城內商人重要的營生。但好在客棧不隻此這一家,現在又不是飯點,因此大堂內人員還不算太多。


    李蓮花幾人落座片刻後,那領路的老爺子才姍姍來遲。他一身衣衫略微有些破舊,還算幹淨。腰間掛著個煙袋子和煙鬥。


    他蒼老的麵容被風沙侵蝕多年,看不出什麽神色,隻是一進大堂便直勾勾地朝李蓮花這邊看了過來,邁步徑直走近。


    李蓮花但笑不語,隻是抬手倒了一杯茶水遞到他跟前。


    老爺子也不含糊,他糙漢一般的生活了大半輩子,也沒有什麽禮數可言。接了杯子便大口飲下,說話聲音略微聽著嘶啞:“就是你們要進大漠?”


    聞言,方多病探究的目光忽然落在他身上。這老爺子從進門,連問都沒問就能直接確定是他們。雖然從麵上看不出什麽,但方多病直覺一緊,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幾眼。


    與他一般心思的還有李相夷。


    老爺子抬眼看向兩人,又很快低頭不語。天高皇帝遠,邊城來往人混雜,進城出城的關口每日要安排大量人員出城,因此盤查並不會多仔細。


    而這也給了某些來曆,目的,甚至心思都不懷好意的人蒙混過關的機會。


    老爺子自小在這片土地上討飯吃,太清楚如何分辨,遠離這些人了。即使真的不慎碰上,他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老人家。”


    李蓮花適然開口,在這一桌人裏,他看著大概是最和善的那個,“我們不是來做生意的。此次去大漠也隻是為了尋些東西。你放心,隻用把我們帶到大漠便好。其他的不會多做為難。”


    他的話也確實和之前找上自己的那些人一致。老爺子轉動渾濁的雙眼看向他,這人似乎是他們中能說的上話的,應該可信。


    老爺子今年六十有四,老妻幾年前離世,兒子考了功名,不願在黃沙遍天的邊城久留。至今已經七八年未曾迴來過了。


    他心底記掛,想去看看兒子。但這些年又沒攢下什麽錢,因此才答應金鴛盟,帶他們進大漠。畢竟對方出手還是很闊綽的。


    差事簡單,還能拿到不少錢。老爺子也自覺年事已高,即使最後對方臨時變卦,出行前的錢也已經到手了。


    反正錢已經藏好,大不了等他一死,兒子迴來收屍的時候正好能拿走。


    李蓮花笑而不語,看著老爺子點起煙鬥,抽了幾口旱煙,這才道:“出城的路引明天我送過來,你們能買多少吃的,就買多少。全帶著,別嫌累。”


    他也不說為什麽要這麽做,隻是一口接一口地抽煙鬥。李蓮花離他最近,見也問不出什麽,又有點聞不了煙味。隻好站起身來,招唿著幾人迴去。


    迴房的路上,方多病有點不放心,跟李蓮花悄聲耳語道:“這人靠譜嗎?”


    李蓮花低頭數著錦囊裏的細軟,又拉著李相夷在原地站定,忽然伸手往他腰上攬,摸索著扯下了李相夷的錢袋子。


    他把兩個錦囊盡數丟給方多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們初來乍到,當然比不上本地人了。”


    “人家好歹比我們多吃了這麽多年的飯,謹慎些自然也正常。”


    笛飛聲哼笑一聲,從幾人身旁走過,率先進了客房。在房門掩上的前一刻,一道模糊的黑影從門縫裏突然被扔出,李相夷下意識抬手接住,低頭一看,是笛飛聲的錢袋子。


    他輕輕掂了掂,份量還不輕,比他和李蓮花兩個人加起來的都要多。


    看來這位笛盟主不打算參與跑腿活,但錢給的很慷慨。


    李相夷轉手又扔給方多病,招唿道:“走吧,要幹的還不少呢。”


    李蓮花早走出去很遠了。他站在大堂門口,捂著嘴低聲咳了幾下,又抬手揮了揮空氣裏厚重的塵土氣息。


    盡管這幾日已經不知吃了多少沙子,但李蓮花仍然不習慣。


    李相夷與方多病從他身後走來,吵鬧個不停。李相夷轉頭時,卻在看清李蓮花麵色那一刻忽然頓住。


    “是不是又冷了?”


    他蹙眉,推著李蓮花往大堂走,道:“東西我跟方多病去買,你迴去休息。”


    李蓮花順著他的力道走了幾步,又很快停下,無奈道:“這咳嗽兩聲罷了,沒事。咱們一起去吧,我還要看看別的東西呢。”


    風沙雖大,但大漠多時是烈日當空,不算冷。李蓮花懶得披厚重的狐裘,這幾日穿得確實薄,李相夷拗不過他。


    老爺子的意思,李蓮花多少能猜出來一些。大漠地廣人稀,又沒有能種菜,養家禽的地方。大漠人的食物來源是野生的動物,但很大一部分是靠搶。


    漠人多數和大熙人關係並不好,錢財雖然有用,但大熙的城鎮並不怎麽歡迎他們來做生意。


    錢財換成的食物,甚至藥材才是硬通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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