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蓮花也想起了這鐲子,但隻是笑笑,道:“喬姑娘,看來你很珍視這個玉鐲。”


    喬婉娩運氣一陣,勉強恢複了幾分,“剛才被狠磕一下,我還怕磕壞了,還好沒事……”


    “我們還是趕快出去吧……”


    李蓮花輕輕應了一聲,扶著她站起來。慢慢地往出口走。


    喬婉娩喘症犯的很厲害,李蓮花一手扶著她,一手舉著火折子照明。李相夷在他身後跟著,一路無話。


    隧道很長,等到三人走過了不知第幾個岔口,喬婉娩終於走不動了。李蓮花便拉著她在路邊歇下。她咳嗽的厲害,平日裏溫婉的麵容都蒼白無力。


    李蓮花下意識地叫她:“阿娩,你怎麽樣了?”


    他說完這句才覺得不對起來,但喬婉娩已經轉過頭,雙眸含淚地看著李蓮花。


    喬婉娩眼前似乎又浮現起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他總愛穿一身紅衣,張揚肆意。但總會笑著看她,從手心裏拿糖出來哄人。


    可明月已沉西海。


    李相夷搖搖頭,抬腳便往出口走。李蓮花轉頭看他,卻隻見李相夷衝他做了幾個口型。


    你自己處理。


    李相夷運氣輕功飛走,隻留洞中李蓮花和喬婉娩兩人。


    “……相夷……”


    喬婉娩喃喃著叫他,伸手試探著去抓李蓮花的胳膊,“相夷你來了……”


    李蓮花不語,隻是笑著看她。


    喬婉娩摸到了實質的觸感,心底更歡喜起來,她慢慢湊過去,滿眼是欣喜:“你今天肯跟我說話了嗎?”


    李蓮花麵對著曾經相愛之人,到底還是有些眷戀。可也清楚,現在的李蓮花絕無可能迴到從前。


    “……唉……”


    李相夷是從劍閣的洞中飛上去的。百川院的人都被派出去找喬婉娩了,偌大的劍閣此時空無一人。


    他環顧四周,內心開始思考起趁這個時候把少師拿走的可能性。半晌過去卻自顧自搖了搖頭,否決了這種想法。


    李相夷開始在百川院裏四處閑逛,遙想起當初四顧門還在時,這裏便是門下最大的一處分院。即使多年過去,滄海桑田變幻不知幾許,雖不能說完全沒有改變,但和記憶中的也相差無幾。


    他那時候剛剛建立四顧門,諸多事宜都需要門主親自跑下打點。以至於各大分院都留有李相夷一間房。日日打掃,以備不時之需。


    李相夷抬手在門廊上慢慢滑動,待走到一處門扉前,指尖用力輕輕一推,門開了。露出記憶中古樸的小間。


    他不常在百川院住,但東西還是偷偷留了一些的,藏在暗處,誰都沒說過,無人知曉。


    李相夷左看右看沒人,閃身關門進屋。他爬上床頭,伸手在裏間摸索,摳下一個機關。牆壁上便應聲彈出暗格,他一股腦的把裏麵的東西掏出來,全擺在床榻上。


    有小兒玩物,有零嘴,更多的是暗器飛刀。


    他來迴翻看著這些東西,把已經壞掉的吃食扔迴暗格。揣著暗器悄無聲息地退出門去,門扉掩上,陽光再次撒在床榻上,好似無人來過。


    李相夷拿完了東西也沒心思留在這,腳下使力飛出百川院,拐彎去了普渡寺。


    他從圍牆上翻下時碰巧遇到抱著昏迷的喬婉娩迴來的李蓮花,便湊過去探了探喬婉娩的鼻息。手還沒縮迴來就被李蓮花不輕不重的打了一下。


    李蓮花訓他:“這人還沒死呢,摸什麽鼻息。”


    李相夷轉頭瞪了他一眼,從鼻子裏擠出哼聲來,撇過頭不再看他了。


    喬婉娩幽幽轉醒,口中仍然迷糊不清地喊著李相夷的名字。


    李蓮花有些怔愣地地看她,直到喬婉娩掙紮著睜開雙眼,這才道:“喬姑娘?”


    而喬婉娩隻是呆呆地看著他,沒說話。


    李蓮花又提高了聲音喊她:“喬姑娘?你沒事吧?”


    李相夷斜著靠在柱子上,歪頭看他,道:“氣血不足,情緒上湧攻心。你那不是有藥?”


    李蓮花這才想起,便從袖口裏掏出一個布袋,一邊拆封口,一邊道:“還是蓮蓬提醒我了。我這裏呢,剛好有些藥,你可以先緩解一下。”


    他手中布袋還沒拆完,就被喬婉娩急匆匆的一把搶過去。她雙手顫抖著摩挲著布袋上的花紋,眼中淚滴滾落,似是無法相信,抬頭焦急地問李蓮花:“這香囊……這香囊為何在你這裏?!”


    “……”


    李蓮花先是“啊”了一聲,開始轉述起陳年往事:“這個香囊呢,是我在東海行醫之時,偶然在海灘上撿到的。”


    末了,他還特地去問喬婉娩:“你認得此物嗎?”


    喬婉娩眼皮微動,又是兩滴淚珠滾落。捏著香囊的手不自覺的發抖,不甘心地問他:“你發現的……隻有這香囊嗎?”


    李相夷本不想看這悲情一幕,轉身欲走。可此時卻頓住了身形,轉身低頭看著李蓮花,忽然想聽聽他還能編出些什麽話來。


    李蓮花目光深遠,似乎迴憶起了從前。他語氣不同往日的平和,帶了幾分沉重:“當時海麵上死了很多的人,這個香囊,就是我在其中一個屍體上發現的。”


    “……”喬婉娩垂下眼眸,緩慢問道:“什麽樣子?”


    “你見到的人……什麽樣子?”


    “這個……記得不大清楚了。”


    李蓮花撇過頭思索一番,甚至特地看了李相夷幾眼,道:“那個人大約二十歲左右吧,左腕上帶著一串佛珠串。”


    “……”


    李相夷聞言默默地扯低衣袖,遮住了那串佛珠。


    喬婉娩慢慢垂下了拉著李蓮花胳膊的手,她不再流淚了,隻是心如死灰般地低下頭去。


    李相夷見不得喬婉娩這副模樣,便下意識想開口安慰她,抬頭就被李蓮花使了一記眼刀。安慰的話愣是在喉嚨裏拐了個彎,到底沒出口。


    李蓮花道:“若這當真是喬姑娘舊人之物,那李某還是物歸原主較好。”


    他看見喬婉娩把香囊死死抱在懷裏,肩膀不斷顫抖聳動著。李蓮花沉默不語,半晌過去,才拍拍衣袍站起身來,伸手想去拉她:“喬姑娘,我們還是……”


    他的手還沒碰到喬婉娩,驀然聽見遠方傳來一聲厲喝:“住手!”


    三人抬頭看去,隻見肖紫衿運轉輕功從天而降,他怒雲滿麵,拔劍便衝李蓮花攻來,可劍到一半就被同樣趕來的方多病彈飛。


    方多病冷聲質問道:“肖大俠這是要做什麽?”


    肖紫衿用劍柄指向李蓮花,“他試圖對阿娩不軌,該他所受!若是阿娩有任何閃失,我要他的命!”


    李相夷仍然保持著斜靠在涼亭柱上的姿勢沒動,他定定的看著肖紫衿,忽然覺得,對這個好兄弟,自己好似從來沒看透,甚至了解他。


    方多病持劍擋在李蓮花跟前,怒道:“不問緣由,妄斷是非就出手傷人,虧你還是四顧門的人!”


    “四顧門……”


    “四顧門已經散了十年了。”


    李相夷抱臂接了肖紫衿的話。


    他從暗處裏走出來,手裏緊緊握著少師劍,一字一句道:“對嗎?肖大俠。”


    四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在李相夷身上。他絲毫不懼,反而走上前去。麵具之下看不出神色,隻能聽見少年的聲音冷的可怕:“當年金鴛盟與四顧門大戰,雙方皆慘敗。金鴛盟人才死的死散的散,這十年來更是被武林中人聯手剿殺,但仍然存活下來。”


    “可四顧門呢?”


    李相夷冷笑道:“戰死的同門屍骨未寒,四顧門便著急解散,連門主是死是活都不知。十年了,如今笛飛聲重迴金鴛盟,百川院倒還隻會借著四顧門的名聲當了個江湖刑堂。”


    他越走越近,往日裏眉眼彎彎的眸子在此刻都顯的有些令人發怵,“真是可笑至極。”


    夜空寂靜的可怕。


    肖紫衿曾經是見識過李相夷震怒的,他生氣起來不會歇斯底裏,不會拔劍怒斥。而是抱著劍歪頭看人,往日裏張揚肆意的模樣也通通化作冷麵閻羅,一口伶牙俐齒如尖刀刺骨般毫不留情的戳人傷口,傷人於無形。


    沒人能在李相夷震怒之下討到好。


    而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


    李蓮花最先覺出不對來,一把上去拉著李相夷往迴拽。一邊拽他還一邊道:“肖大俠見諒。我這弟弟自小嘴毒,又從小聽四顧門的事跡長大,對曾經的李門主最是欽佩敬仰。出口話難聽了些,我這給各位賠個不是。”


    他嘴上說著,一手在李相夷腰間狠掐了一把軟肉。


    李相夷被這股劇痛激的麵色幾近扭曲,猝不及防的讓李蓮花鑽了空子,硬是拉著他道了個歉。


    “……他……”肖紫衿迴過神來,哪見麵前之人還有半分記憶裏李相夷的模樣。


    他也隻覺得自己剛剛被一個毛頭小子下了麵子,當即怒道:“這賊人我要一並帶走!”


    李蓮花轉頭瘋狂朝方多病使眼色,後者多少也是半個人精,立馬開口道:“肖大俠未免太仗勢欺人了吧?百川院好歹也給我天機堂三分薄麵。你若是敢欺負我方多病的朋友,就別怪我撕破臉了。”


    肖紫衿冷下麵色,但也不說話了。


    李蓮花這時才又站出來,解釋道:“肖大俠也別誤會,我隻是碰巧遇見了喬姑娘,被人挾持進了地道。隻可惜我武功不才,沒來得及去通知各位。匆忙之下才帶著蓮蓬進去救人。畢竟人命關天。我身為醫者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肖紫衿冷哼道:“還敢編造救美之詞,你也配!”


    他再次拔劍相向,卻被猛地站起身來的喬婉娩出聲阻止:“紫衿,住手!”


    可她身體實在過於虛弱,胸腔內的鈍痛如浪潮一般,話音剛落便已搖搖欲墜,勉強扶著柱子才沒有倒下。肖紫衿見狀趕忙收起劍,隻來得及扔下一句“我不跟你們計較”。就帶著喬婉娩離開了。


    方多病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吐槽道:“這肖紫衿什麽毛病啊。”


    李蓮花恭維他,“天機堂少主果然威武啊。”


    可他話鋒一轉,又道:“可你與當今大俠撕破臉,這還怎麽進百川院啊?”


    方多病哼了一聲,“本少爺就是看不慣他仗勢欺人的做派。”


    他這頭哼完肖紫衿,又轉頭目如燦光地看著李相夷,語氣裏充滿讚賞,兩三步衝到對方跟前,開懷地笑了,“我說你啊,居然這麽會說話。之前算本少爺小瞧你了。你可以啊,堵的那肖紫衿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說完又抱著胳膊,喜滋滋地看著李相夷,“沒想到這世上竟還有與我一樣讚同師傅的人。本少爺今日開心,請你吃飯!”


    李相夷:?


    他像是抓住了什麽關鍵字眼,問道:“你師父?誰?”


    方多病自然答道:“當然是天下第一,李相夷啊。”


    李蓮花在背後忍笑忍的辛苦,忍俊不禁道:“好了,這事先等會再說吧。我們先把少師送迴去,餘下的事再做打算。”


    經他這麽一提醒,方多病這才注意到李相夷手裏的少師。他“哇”地喊了一聲,又馬上左右看了看。確保沒人之後,湊近了李相夷,小聲道:“你拿迴少師了啊,趁著沒送迴去呢,給我看看唄?”


    李相夷招架不住他,朝李蓮花尋求幫助。


    但對方同樣迴了他幾個口型,轉身迴坐在涼亭裏了。


    “……行,但是,我有話問你。”


    李相夷問他:“你說你師傅是李相夷,可我怎麽不記得他有收你這麽個弟子啊?”


    方多病抱著爾雅劍得意一笑,把當年事一五一十的講了。還興衝衝道:“我現在可與當年不一樣了。看著吧,我一定會找到師傅的!”


    李相夷難得沉默起來。


    李蓮花這時候也走過來了,拉過他悄聲說話,道:“小寶根子確實不錯,有潛質。”


    李相夷震驚道:“你認真的?”


    “那當然了。”李蓮花抬手點他胸膛,認真道:“李門主,一諾千金啊。”


    “可這是你答應……”


    “哎,你可別。”李蓮花抬手打斷他,“當時應下這話的可是李相夷。”


    李相夷被他懟的啞口無言。


    “喂!”


    方多病在後麵叫他們,“說完了嗎!”


    “少師劍倒是給我看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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