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小土沒有迴答,但此時的沉默,就相當於默認了。


    我繼續道。


    「你們父子二人信譽這麽好,沒理由突然中斷與蘇家的交易,尤其是蘇家已經付錢的前提下,這事要是被蘇家宣揚出去,以後誰還敢找你龐小土買東西?除非……你有比賺錢更重要的理由!


    我猜你是怕步你父親的後塵,也會像他一樣慘死,所以你才會向蘇家提條件,一定要讓他們調查清楚你父親的死因。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你才會自已再找一個高人前來調查,雙重保險才能讓你安心。」


    蘇有武同一副「這也能猜到」的表情看著我,而我,則是仔細觀察著龐小土臉上表情的變化。


    師父教過我,人的心境在發生變化時,臉上的表情,也會不自覺的發生變化,能夠做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人,極少極少。


    果然,龐小土臉上的表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暗藏一絲驚訝。


    他思索了片刻,跟我們說出了實話。


    「其實我爹在出事前,就跟我說過,這是與蘇家最後一次交易。」


    一旁的蘇有武愣住了,顯然他並不知道這件事。


    「為什麽?」


    龐小土解釋道。


    「因為我爹預感到了危險!你們蘇家在找到我爹前,是不是曾與四個土夫子做過交易,而這四個人,都死於非命?」


    蘇有武迴答道。


    「沒錯,但這事兒人盡皆知,我們蘇家可沒有瞞著你爹。」


    「我知道,高收益必然伴隨著高風險,這個道理我和我爹都懂,我們父子是講道理的人,所以我爹死後,我並沒有記恨你們蘇家。」


    龐小土頓了一下,似乎在調整自已的情緒。


    「我爹是一名陰人,他自恃本領大,別人不敢做的生意他敢做,別人不敢賺的錢他敢賺,所以七年前,他主動聯繫蘇家,以同行不敢想像的價格,接下與蘇家的交易。


    前四年,一切都很順利,可到第五年時,我爹忽然開始做噩夢。


    他時常夢到有惡鬼來找他索命,可等他驚醒時,四周卻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夢做的次數多了,我爹心中不安,就去拜訪一位名僧,那位老僧告訴他,他所做之事,沾了因果,這因果厲害,凡人難以化解,唯有當斷則斷,才能保下性命。」


    聽到這裏,我疑惑的問道。


    「既然如此,你爹為何又和蘇家做了三年生意?」


    龐小土迴答道。


    「因為……利潤太大……我們土夫子做的本就是無本生意,而蘇家每年給我們的錢,最少八位數,多的時候,甚至能到九位數,尤其是近三年,他們來買古董的頻率,越來越高……」


    我懂了,財帛動人心,七年利潤近億……有幾個人能抵擋這樣的誘惑?


    龐小土嘆了口氣。


    「我勸過我爹好幾次,可他始終猶豫不決,前一陣,他再一次從睡夢中驚醒,醒來發現自已身上滿是鬼手印,他終於怕了,決定做完最後一單就收手……沒想到……」


    貪婪,讓龐老土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龐小土的話還沒講完。


    「我爹死後,我隻要閉上眼睛,就會做噩夢……我怕自已重蹈覆轍,所以才沒敢把東西賣給蘇家,我想退款,但蘇家不肯,所以我才堅持讓蘇家查清我爹的死因。


    隻有能確保我安全的前提下,我才會完成與蘇家的交易。」


    蘇有武不解的問道。


    「有這樣的內幕,你之前怎麽不說?」


    龐小土冷笑一聲。


    「你蘇家又沒有陰人,我說了你們未必會信,就算信了,會不會撕破臉麵直接硬搶?我總得防你們一手。」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的身上。


    「今天如果不是他來了,這話我絕對不會說的。」


    很顯然,龐小土已經發現我和他是同一類人。


    龐小土既然想等自已請的高人,我便陪他一起等,半個小時後,有人敲響了門。


    我和蘇有武看向院門,龐小土走過去開了門,隻見一個身穿青色道袍土,出現在門口。


    這個道土大概二十多歲,比我的年齡要大上一些,和之前王元龍請的那個中年人一比,這個青年一看就是個真道土,因為我在他的穿著打扮、儀表姿態上,找不出一點破綻。


    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給我一種獨特的感覺,這種感覺隻會出現在長期修道的人身上。


    龐小土見到這個道土,神情立即恭敬起來。


    「見過逍遙道長。」


    道土沒擺任何架勢,他輕聲道。


    「今日師父交代的功課有些難,所以才會來晚一些,龐先生莫要怪罪。」


    道土看到了我,眼睛微微睜大,他好奇的問道。


    「龐先生,這位是?」


    龐小土介紹道。


    「他是蘇家請來的高人,也是來調查我父親死因的。」


    道土聽後大步走到我麵前,他左手抱右手,向我行禮。


    「在下馬逍遙,道號逍遙山人,見過道長。」


    這是標準的道家見麵行禮,道土見麵,有兩種行禮方式,分別是左手抱右拳的「抱手禮」和左手壓右手微微鞠躬的「作揖禮」,前者對同輩,後者對長輩。


    我明明沒穿道袍,馬逍遙卻能一眼認出我是道土,可見其眼力有多厲害,絕非平庸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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