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幾步,馮蓮玉突然掙開童妍:「你帶我去哪裏?」


    見她模樣,童妍知道馮蓮玉可能又犯糊塗了。


    她放低自己的聲音,讓自己看起來無害:「玉姨,我送您迴醫院,天馬上黑了,太危險。」


    「我不去醫院!我要迴家把桃酥給小舟。小舟期中考試得了第三名,我要給他獎勵的!」


    童妍有點發愁,不知道馮蓮玉從醫院跑出來多久了。


    她語氣溫和道:「玉姨,我們先迴醫院,一會兒我替您把桃酥送迴家,好不好呀?」


    馮蓮玉灰白的髮絲有點兒淩亂,被風吹得遮住小半邊額頭。


    她看了看童妍,搖搖頭:「不行不行!我得給小舟吃熱乎的!」


    說著就往反方向跑。


    童妍急忙拉住她:「玉姨,我陪您迴家,您別跑!」


    「不要不要!」


    馮蓮玉情緒變得激動,難以控製,抱著點心用半邊身體甩開童妍。


    童妍今早本就在家裏摔倒過,馮蓮玉不管不顧一衝撞。


    童妍左腳踝絆了下,身體失去平衡,整個人被馮蓮玉甩出去。


    手杖「咣當」掉在地上。


    她倒吸一口涼氣。


    身體向後倒去。


    她下意識閉緊了眼睛。


    雨剛停沒多久,人行道上還有些積水。


    最後一秒,童妍心想自己要泡進又髒又潮的積水中了。


    預料當中的冰涼並沒有到來。


    她後背撞上了什麽東西,硬邦邦又有彈力。


    如同一堵結實的牆壁,攔截了即將發生的危險。


    童妍腦子一空,睜開眼睛。


    腰間環過來一條手臂,童妍低頭。


    看到那半張開的手心上那條橫穿掌心的疤痕,心跳突然空了空。


    一時間世界仿佛失去了聲音,靜止不動。


    她隻聞到淡淡一股菸草味道,融化在雨後的潮濕裏。


    沒等她迴頭確認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個人,腰間一鬆,她堪堪站穩。


    一個路過的年輕姑娘撿起童妍的手杖遞給她。


    童妍迴頭,卻隻見穆湛禮匆匆閃過的背影。


    穆湛禮上前扶住馮蓮玉,身後又急急跑來兩個醫院護士,跑去了馮蓮玉身邊。


    穆湛禮照常一身黑衣黑褲,沒有穿外賣服,可能今天沒有上班。


    十多天沒見,穆湛禮臉上的傷基本上看不見了。


    他的目光緊緊鎖住馮蓮玉,將身上外套脫下,套在了馮蓮玉肩上。


    馮蓮玉看到穆湛禮和護士,明顯沒有剛才那麽激動了,像個失智的孩子一樣望著穆湛禮。


    「我給小舟買了桃酥呢!」


    「玉姨,您先迴醫院。我騎車去送給小舟,送過去是熱乎的。」


    馮蓮玉看著懷裏的袋子,猶豫半天,才把東西遞給穆湛禮:「那你讓他趁熱吃,不要吃太多,否則長蛀牙了。」


    「好,我知道。」


    穆湛禮把東西接過來,安撫般拍拍馮蓮玉的後背,看她被兩個護士帶走離開。


    看熱鬧的人散了。


    穆湛禮站在一米之外,這才緩緩把幽黑視線轉向了童妍。


    童妍剛剛一直站在原地沒動。


    兩人視線交匯,童妍抿了下唇。


    樹上掉落一滴微涼的雨,正好掉在童妍後頸上。


    她輕輕縮了下脖子,這才開口說道:「我朋友住院了,我來看望朋友,本來準備迴家了正好見到玉姨自己在這裏,就過來看看。」


    童妍也不知道為什麽,越說越尷尬,語氣急得像是在解釋什麽。


    說完了話,又發現自己太神經質,自己問心無愧,幹嘛一副心虛的樣子?


    穆湛禮將她所有表情收進眼底。


    迴想著剛剛看到的畫麵,她自顧不暇卻拉著犯病的馮蓮玉不放的模樣。


    心裏泛起絲絲漣漪,胸腔升起一些類似於後悔和感激交織的東西,很難定義。


    「謝了。」


    穆湛禮眼眸深深,看在童妍眼裏是沒有表情的。


    童妍客氣一笑:「沒事。那我走了。」


    童妍說完,也沒有等他說話,她料想他不會再說什麽。


    既然他不想有過多牽扯,那麽她尊重他。


    不就一個鄰居麽。


    有什麽了不起。


    就興他一個人高冷啊?


    心裏哼了一聲,她整理了一下肩上的帆布包,轉身走向公交站台。


    腿腳一動,她頓住腳步,身體輕微搖晃,左腳踝針紮一樣痛。


    她暗暗吸了口氣,繼續往前走去,放慢了腳步。


    她剛剛的一頓落在穆湛禮眼裏,穆湛禮下意識要抬腳上前。


    兩人動作同時靜止了兩秒。


    童妍頭也不迴走了。


    穆湛禮握緊拳頭,輕嘲自己一聲。


    他剛剛竟然想多管閑事上前詢問她是否還好嗎?


    *


    當晚,穆湛禮把摩托車停在便利店門口時,細密雨絲在夜幕中再次墜落。


    「喵嗚--」


    穆湛禮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循聲迴頭,看到那隻流浪小黑貓。


    蹲坐在樹下,渾身髒兮兮的。


    穆湛禮走進小區門口便利店,拿了兩盒煙和幾罐啤酒。


    結帳時,他說:「等下。」


    他轉身走到貨架後麵,拿了兩根香腸,一併結了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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