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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平整的石塊被榮溫隨手丟進河裏,三下彈起,濺起河中陣陣漣漪。


    他們出了榮城後,一直跟著的人也沒散,不知是誰派來的,榮一將馬車停在遠離榮城十裏的這個湖邊,轉頭便去處理這些人了。


    “夫人過來看看這魚,很是活潑。”榮溫衝任半青招了招手。


    任半青走到他身邊坐下:“這樣可以嗎?”


    “你不信他的身手?”榮溫笑著反問她。


    “不是,我不是擔心榮一。”任半青看著他,“你若是把跟來的人都處理了,必然有人要追究的。”


    “追究什麽?”


    任半青愣了下,笑出聲來。


    她確實擔憂的過多了,就算把這些人處理了,不管是誰派的人來,都無法追究。溫成王為民生特意遠赴千裏就為了解決米價高漲一事,卻有反賊派人尾隨溫成王,就算人都被解決了,那派來的人也無處訴苦。頂多知道榮溫身邊有個身手不錯的護衛而已,至於榮溫,還真沒什麽損失。


    “解決他們,是為了給他們一個下馬威,傻子溫成王是好欺負的,但不代表傻子溫成王身邊的護衛好欺負。而且這人都處理了,殺雞儆猴,我們也自由了。”榮溫從樹上折了一根粗細適中的樹枝,手上運了些力,輕而易舉地插住了一條肥魚。


    任半青還是頭一次見識這樣的本領,眼中閃爍著光芒。她以前在丞相府,可是都被守得好好的,很少出門的。


    榮溫將插上的魚遞到任半青麵前:“拿著,我來生個火,咱們烤一條魚吃,吃完再趕路。”


    “你還會生火?”任半青眼中閃過詫異。


    上一世曾在戰場大殺四方,吃過生食睡過草堆的榮溫手一頓,點點頭:“會。”


    找來些幹草,又用佩劍斬下一些適合生火的木材,榮溫輕而易舉地通過鑽木取火的方式點燃了這柴堆。他又用四根結實的木材架起支架,將任半青手中拿著的魚接了過來,摘下腰間的小刀,刮掉魚鱗,劃開魚肚,把裏麵的腸膽剔除,重又洗淨後搭在了上麵。


    任半青看著他烤,有些手癢,問道:“可不可以讓我試試?”


    “可以啊。”榮溫欣然交出烤魚的主動權。


    魚身半熟時,榮一迴來了,身上絲血未沾,衣服也絲毫不亂。


    “如何?”


    “迴王爺的話,是宮裏的人。”榮一答道。


    榮溫遞給他一根樹枝:“在外麵就不用叫王爺了,叫公子便可,再去捕兩條魚吧,這一條必然是不夠吃的。”


    “是。”榮一接過樹枝,動作迅速地又抓了兩條,用同樣的方法把魚處理幹淨,遞了過來。


    任半青將這條已經烤熟的魚拿下,榮溫立刻接手換上另外一條繼續。


    他們此次出行,多圖簡單,也是為了方便,所以一個奴才都沒帶,隻帶了榮一保證安全。本來李老說什麽都不放心,偏請示溫成王希望他多帶些人,被他胡亂耍了一通劍法給懾住不說話了。帶的行李也很簡單,除了必要的衣物,便是不容易腐壞的食物,剩下的就是大把的銀票。


    這野外的烤魚自然不如溫成王府精心烹調的美食,但因為是自己勞動的成果,任半青卻覺得格外美味。


    “味道還可以嗎?”榮溫見任半青臉上表情不錯,便開口問她。


    任半青點點頭,從魚身上撕了一塊肉下來,遞到榮溫嘴邊:“你嚐看看?”


    榮溫一點也不介意地咬進嘴中,點點頭:“很香,若是有些調料,便更好了。”


    “出門在外,有新鮮的食物已經是一種福氣了。”任半青笑得很開心,沒了那些規矩束縛,還是出來更自在些。


    榮溫烤著魚,榮一本想接手,被他拒絕了,自己烤出來的東西格外香甜,更何況這是一種生活的樂趣。


    三人吃完後,很快收拾行囊再度出發。後麵的行程沒了人跟著,便自在了許多,任半青也可以隨意開口說話了。


    “夫人可有想過,何事把這嗓子的事情公開出來?”榮溫摸了摸任半青的喉嚨處,問她。


    任半青怔住,半天才答道:“暫時還沒有這個打算。”


    她當初重生後想要裝啞,是因為深知多說多錯的道理,她需要這樣的方式來讓自己沉澱心境,更是為了不讓別人娶了自己。雖然她爹處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但那些權貴即使為了巴結她爹,也不希望一個啞巴來做自己兒子的正室。


    而扮醜……


    她怕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轍,上一世四皇子看她的眼神讓她覺得惡心,娶了任萬晴,卻還對已經落獄的她糾纏不放。


    她隻想把自己留給榮溫。


    榮溫點點頭:“那夫人可否告訴我,為何嶽父要稱病不上朝?”


    “相公?”任半青心頭“咯噔”一下,她總覺得榮溫這幾句問的很有深意,像是在試探她。


    榮溫眼神深沉,他想起成親第三日,陪同任半青迴右丞相府時,任正祥同他說的話。


    “嶽父大人為何稱病不上朝?豈不是會惹來皇上不滿?”


    “任家世世代代為官,樹大招風,很快就要沒落了。”


    “為何如此肯定?皇上可還沒對右丞相下手。”


    “等到下手,豈不是晚了?老臣還是懂得避其鋒芒的道理,以往老臣給皇上提的意見沒有百個也有幾十,有時話多不是好事,還不如在皇上的不滿爆發前,避開它。”


    “嶽父大人說的倒好像預知到了未來一般。”


    “老臣……有妻子有女兒,如果僅僅因為一言之失而讓妻女陷入險境,還不如遠離這朝堂來得實在。再過些時日,老臣便要請辭迴鄉了。”


    “若是不想說,便不說吧。”榮溫想起曾經自己說過不逼任半青的話,便收了話茬。


    任半青怔住,聰明如她,怎麽會看不出榮溫在懷疑?


    她看著榮溫平淡的側臉,忍不住道:“那相公又為何要裝傻?”


    榮溫愣住,他沒想到任半青竟然會拿這話來問他:“想知道?”


    “想,我聽聞大榮十二年,相公您失足落水,因為數九寒天,才……”任半青說這話時,麵上無比嚴肅。


    依她對榮溫的了解,聰明絕頂暫且不提,明哲保身是肯定可以做到的。


    榮溫笑出聲來,好半晌才道:“當日我作為太子,身邊跟著的可都不是自己人。”


    任半青愣住,她想起之前百姓中的傳言:皇上將太子身邊一幹人等治了個護主不利的罪名,殺了個一幹二淨,懸屍首於榮城城門之上七日。


    “你是為了把身邊的人清理掉?那落水豈不是假裝的?”


    “錯。落水是真,凍傷也是真,但並沒有凍壞腦子。”榮溫撐著下巴,臉上帶笑。


    任半青手心發涼,那時的榮溫才十一歲,他得多狠得下心才能如此對待自己。


    看著任半青眼中一閃而逝的心疼,榮溫心頭軟成一片,他突然就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和盤托出了。


    “嗚……”任半青突然覺得很不舒服,捂住嘴幹嘔兩下,卻什麽也沒吐出來。


    榮溫嚇了一跳,一切思緒都不見了,趕忙坐直身體把任半青拉過來:“怎麽了?”


    任半青擺擺手,沒說話,臉色有些發白,也就這一會兒,那惱人的感覺便過去了。


    “……應該是害喜。”任半青緩過勁來。


    榮溫舒了口氣:“之前也沒見夫人這般。”


    任半青點點頭,她的害喜症狀很輕,估計今日是坐馬車過久的原因。


    榮溫撩開些簾子:“榮一,待會兒到了鎮上,先找個客棧休息吧,明日再趕路。”


    “是。”


    “待會再找個大夫給你看看,可別動了胎氣。”榮溫小心翼翼地用手貼著任半青的肚子,像是試圖讓孩子感知到他這個當爹的關心。


    任半青嘴角含著笑,手搭在了榮溫的手上,她的肚子裏有一個小生命,那小生命是屬於她和榮溫的。


    不管是為了孩子,還是為了榮溫,亦或是為了任家,他們都是站在同一戰線的,懷疑與猜測不適合現在的他們,更不適合未來的他們。


    “相公。”


    “嗯?”榮溫抬起頭看著任半青,在她眼中看到了從未有過的堅定。


    “爹……是我讓我爹別去上朝的,因為任家在今年秋天,便要被滿門抄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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