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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城,夏侯府。


    “夫君,這麽晚了,您還沒有休息嗎”


    夏侯鬆的繼夫人,也就是夏侯?d和夏侯燦的母親,端著一盞滋補的熱湯,嫋嫋婷婷地走進了夏侯鬆的書房。


    “是夫人啊,你也還沒有休息嗎,夜深露重,夫人應該早點入睡才是。”


    “哎,?d兒和燦兒都不在家,我心裏惦念,一想到他們都在陌生的地方晚上實在是睡不安穩。”


    “孩子們都長大了,遲早要有自己的生活,你別太過擔憂了。”夏侯鬆一邊勸慰自己的夫人,一邊將手中的幾頁畫紙小心翼翼地卷起來,放進隻有自己可以打開的抽屜裏。


    對於夏侯鬆的行為,繼夫人見怪不怪,她的夫君是一家之主,書房內自然有許多重要的東西,不能隨便讓外人得知,即便自己是他的夫人,也不能插手夏侯家的事務。


    “前幾天,?d兒來信說,他們一行人已經找到了珍稀玄植黑葫籽王,算算時間,他們也該返迴了,你別擔心了。”


    “夫君說的是,我對?d兒倒是比較放心。隻是燦兒,哎,她年齡小,又很少出門,不知在外麵可還習慣有沒有人欺負她”


    “燦兒那個瘋丫頭,收獲應該也不錯,估計和?d兒迴陌城的時間差不了太多。這次迴來,不管結果如何,夫人,你都要好好教教她,她那個脾氣,越來越沒有女孩子的樣子了。”


    聞言,繼夫人的臉色有點僵,她扯了扯嘴角“咱家的女孩子,不都是這樣風風火火的燦兒本身就是個暴脾氣,學不來普通人家女孩子溫溫柔柔的樣子。而且她是玄士,太過柔弱,並不符合她的身份。”


    繼夫人平日裏都是順著夏侯鬆說話,唯有涉及到女兒夏侯燦的時候,態度比較強硬。因為她發現,讓夏侯鬆稱讚的女孩子,無一不是柔情似水,以夫為天的溫婉女子。


    她自己出身普通,能嫁到夏侯家,就是天大的好運氣,這些年,娘家得到了夏侯家不少的幫扶,日子越過越紅火,自己也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她願意溫順地侍奉夫君,願意忽略丈夫的冷淡。


    但是,她的女兒,出身尊貴,是夏侯家的嫡小姐,又是資質非常好的玄士,絕對不可以重複這樣的人生沒有哪個男人,值得女兒拋棄自由自在的人生,收斂起真性情,變成隻知道情愛的後宅女子。


    聽到夫人的反駁,夏侯鬆皺了皺眉頭,但他也無法駁斥這樣的觀點,畢竟武力為尊,實力至上,這是五玄大陸上的主流觀點。


    繼夫人見好就收,她偷偷覷了一眼夏侯鬆的臉色,連忙轉移了話題,念叨了幾句“?d兒和燦兒在外麵奔波,人生地不熟的,不知衣食住行是否妥帖”


    當然,她也提了幾句關心夏侯燁的話,但都是一帶而過。


    夏侯鬆麵色漸緩,溫和地勸慰了幾句,卻一直沒有接過繼夫人手中的湯羹,反而看了看時間,委婉地結束了話題“夫人,夜深了,為夫這裏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處理完,你先迴去休息吧”


    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冷淡態度,夏侯鬆的夫人沒有再多停留,她叮囑了兩句早些休息這樣的話,就轉身離開了。


    “夫人還是無法交心啊,若是珊兒在就好了”看著婦人遠去的背影,夏侯鬆輕歎了一聲,某個藏在心裏多年的名字,呢喃在唇齒之間,久遠的迴憶,再次鮮活起來。


    情不自禁地,夏侯鬆再次打開抽屜,拿出剛剛收藏起來的舊畫,一邊觀賞一邊迴憶心中的佳人。舊畫是他和夏侯珊多年前的共同作品,那時候,他們兩人情投意合,時常一起寫字作畫,讀書填詞。


    直到夜深人靜,夏侯鬆才滿身寂寥地起身,準備去休息。


    “家主,有要事稟報”貼身護衛的聲音讓夏侯鬆重新坐了下來。


    “何事”


    “剛剛迴府之時,有人塞給屬下一封信,上麵有咱們貼身護衛聯絡用的暗語,屬下不敢耽擱,特來呈交家主”


    “貼身護衛們使用的暗語你們幾個最近都在府內,沒有外出任務呀怎麽會有人送來這樣一封信”說到這裏,夏侯鬆突然一頓,某種驚人的想法從他的心底劃過,這一瞬間,驚喜和忐忑同時湧上心田,會是會是剛剛思念的那個人嗎


    “呈上來”勉強壓下話語中的急迫,夏侯鬆端正地坐在書桌之後,隱藏在袍袖中的雙手不自然地捏緊。


    來人似乎沒有發現家主聲音裏的異樣,畢恭畢敬地把信件交給了夏侯鬆。因為那件陳年舊事,如今跟在夏侯鬆身邊的貼身護衛,自然不是陪他一起長大的那三個人,所以,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也是上下級之間的公事公辦。


    “你下去吧”看也沒看等候在一旁的貼身護衛,夏侯鬆接過信件,直接揮手打發人離開。


    摩挲著信封上的暗語,夏侯鬆心中激動,此時,他有九層的把握,這封信是夏侯珊寫給他的因為這暗語,細看來,還是不一樣的,這是獨屬於他和珊兒之間的秘密。


    這些年,他一直想方設法地關照遠在白雄城的愛人,可是從來沒有得到過隻言片語的迴信。他知道,他的珊兒還在埋怨他,埋怨他沒有遵守兩人定情時的諾言,娶她為妻,讓她成為夏侯氏的家主夫人。


    隻要一想到這些,夏侯鬆就愧疚難安,就忍不住給她送去更多的珍寶。當然,他理解夏侯珊的選擇,肯定是因為他傷她太深,而她又不願意再次破壞他的家庭,才選擇這樣倔強的方式,拒絕他,冷落他。


    “珊兒,你終究還是心軟了”


    顫抖著手,眼眶濕潤的夏侯鬆,終於拆開了這封讓他等了好多年的迴信。展信細讀,讀著讀著,夏侯鬆猛地睜大了眼睛,騰地一下,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即便咣當一聲,帶倒了身後的椅子,也沒有引起他的注意力


    “珊兒,你竟然來找我了”


    夏侯鬆又驚又喜,他不敢想象,沒有了玄力的夏侯珊是如何克服重重危險,從守衛森嚴的白雄城偷偷離開,義無反顧地迴到陌城投奔他


    “肯定吃了很多苦吧”夏侯鬆打發走聽到響聲過來查看的護衛,拿著夏侯珊寫給他的信件喃喃自語“我要馬上見到你,我的珊兒”


    因為這一封信,夏侯鬆在書房內焦急地踱步,他想馬上見到夏侯珊,但是夏侯珊的信中卻沒有說出她現在的住址。


    陌城這麽大,每天有那麽多的流動人口進進出出,一時之間,夏侯鬆很難立刻就找到隱身在城中的夏侯珊。並且,這個尋找排查的工作,也不能驚動太多人,畢竟他們兩人的事情,並不是那麽的光明正大


    半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這期間,夏侯鬆動用了自己全部的暗線,在陌城中急切地尋找夏侯珊的隱身之所。而夏侯家族三年之前派出的那些嫡係子弟,這時候也開始陸陸續續地返還了。


    清晨,陌城的城門剛剛開啟,一隊疾馳的人馬就向著內城奔馳而來。路過城門的駐軍,一塊烏黑刻金字的腰牌衝著守衛一晃,立馬就有人讓開城門前的通道,讓這隊遠歸而來的人馬優先進城。


    “看,又迴來一撥人,不知道是哪脈的繼承人”陌城的百姓見怪不怪地嘟囔一句,轉頭就忙著自己家的事情了,畢竟高門大戶裏的八卦,也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當然沒有一日的生計重要。


    但是,這些見怪不怪的陌城百姓,肯定沒有想到,剛剛進城的那隊人馬,會是夏侯家大公子夏侯燁的隊伍。究其原因,還是三年之內那輛隨隊出行的馬車,給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主子,咱們直接迴府嗎”夏侯白轉頭看向騎在駿馬上的夏侯燁。


    此時的夏侯燁,粗粗打量,看上去和三年之前並無多大的不同,仍然是錦衣玉冠的翩翩公子模樣。隻不過,從他挺拔端正的坐姿和明朗輕快的神情上來看,整個人確實發生了非常大的改變。


    “先迴府交接,處理完公務,你們就直接放假吧,特別是老徐和阿瑾,想來家裏的親人都等急了。”


    想到家裏的蘇珩少年,蘇瑾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這三年來,她每到一個城市,都會給蘇珩寄信報平安,也會在信中給他詳細描繪外麵的風土人情。


    蘇珩的迴信,往往會延後一些,都是通過夏侯燁的書信往來渠道轉交到她手中的,從信中可以看出,這三年,獨自一人在家的蘇珩,成長得很快。


    進城之後,六人就放慢了速度,夏侯宏左顧右盼,一會兒感慨陌城變化不大,一會兒又驚唿他最喜歡的一家店換名字了,總之,他一個人,可以熱熱鬧鬧地說一路。直到他們進入夏侯府的大門,這人才稍稍安靜了一會兒。


    夏侯燁的迴歸,讓偌大個夏侯家都震動了,因為他不僅尋找到了幾十年沒有出現過的秋露晶花,還完全恢複了健康迴歸的大公子夏侯燁,不但能和常人一樣行動自如,更是玄力深厚,武技高明。


    “你說,燁兒在校場上,成功擊敗了第七大隊的秦統領,看起來還頗有餘力”夏侯鬆聽到管家匯報,高興地站起來,連聲確認具體情況。


    匯報這個消息的管家注意到家主臉上的狂喜,心中稍顯疑惑。暗道,平時也沒看出家主如此關心大公子,怎麽這樣喜出望外不過他又想到,畢竟是嫡長子,家主怎麽看重關心也不為過吧。暗暗決定以後對大公子更加恭謹一些的管家,麵對夏侯鬆的追問,肯定地連連點頭。


    “稟報家主,當時二公子和三小姐都在場,還有兩位長老後來也趕到了校場旁邊,大家親眼目睹,大公子輕鬆擊敗了秦統領,之後還指導了幾名護衛關於武技的問題,有兩人因此突破了小瓶頸。”


    “好、好,當初出發的時候,燁兒就可以站起身來了,如今三年已過,看來燁兒是徹底康複了。哎,這樣說來,還是燁兒的師父厲害呀,這些年,家裏沒少請高級藥劑師和有名望的醫師來給他看病,都不見起色,看來,還得他老人家出手啊”


    夏侯燁能夠恢複健康,夏侯鬆自然高興,但是這樣的喜形於色,卻不僅僅是出於對夏侯燁的關愛之情。


    就在昨天,他終於找到了夏侯珊,重逢佳人,夏侯鬆自然是有傾訴不完的綿綿愛語,望著依舊清麗婉約的昔日戀人,夏侯鬆心潮澎湃。


    可是,等他稍稍冷靜下來之後,發現夏侯珊寄居之處是如此的簡陋,心疼得不得了。他立刻就要帶著夏侯珊離開,去他的別院暫住,可是,夏侯珊拒絕了他的提議。


    “鬆哥,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是,可是,這麽多年,一想到燁兒那個孩子,因為我的錯誤而受到的病痛,心裏就慚愧得不行。因此,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就讓我住在這裏吧一來是為了贖罪,二來,二來,這裏也是我們曾經來過的地方,我願意守在這裏,靜靜地迴憶過去。”


    聽到夏侯珊的理由,夏侯鬆才意識到,為什麽他找過來的時候,感覺這裏有些熟悉。原來很多年前,他和夏侯珊就在這片區域,留下了兩人的足跡。


    “珊兒,你還是這麽善良,哎,若說是贖罪,你我這麽多年的不得相守,還不夠嗎”


    但是,無論夏侯鬆怎樣軟語相勸,夏侯珊都堅決地拒絕了他,同時,也拒絕和夏侯鬆再次相見。


    夏侯鬆正在因為這件事而煩惱,管家就來告訴他,夏侯燁恢複健康了。這樣的好消息,怎麽能不叫他喜出望外,這一刻,他甚至覺得,老天爺都在幫助他和夏侯珊這對苦苦相戀之人


    “好,備馬,我要出府”


    管家有些傻眼“家主,你不等大公子過來拜見嗎”


    管家的問題讓夏侯鬆的腳步停滯了片刻,但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離開“你去和大公子說,他剛剛迴府,旅途勞頓,不用特意過來見我了,先去好好休息,咱們父子不講究那些虛禮,來日方長,哈哈,來日方長”


    “是,我一定把您的關心傳達給大公子。”


    “嗯,你不錯,一會兒去領個一等賞吧。”夏侯燁心裏高興,看管家更是順眼“大公子那裏,你多照看,吃的用的,都挑府裏最好的送過去,別虧待了燁兒。”


    說罷,夏侯鬆就匆匆而去,離開了夏侯府。


    這邊,從校場上離開的夏侯燁,麵無表情地聽著屬下的匯報,知道了夏侯鬆的反應後,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讓人繼續盯著他。


    轉身,就看到蘇瑾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知道她是想弟弟了,心裏歎了口氣。盡管不情願分開,但是,自詡是通情達理之人的夏侯燁,還是故作大方地開口了。


    “阿瑾,我現在是府裏所有人關注的焦點,不適合陪你一起迴家,你先迴去看望小珩吧,想必他在家裏也等急了。這陣子忙完,我再和你一起迴蘇家,和小珩正式說明你和我的關係,希望小珩能真心接受我。”


    說完這些,他又緊接著補充了一句“一天的假期,夠嗎”


    夏侯宏在他身後撇撇嘴,不懷好意地捅了捅徐猛“老徐,一天假期,夠你迴家和嫂子負荊請罪嗎”


    夏侯宏這話也是有緣由的。


    自從夏侯燁服用完第四種藥劑之後,恢複了健康的他,徹底放下了心中的負擔,每日裏,和蘇瑾兩人恩恩愛愛,同進同出。即便他們守著禮儀,彼此間沒有太過親密的舉動,但是這兩人的默契相處,還是刺激得剩下的幾位單身人士倍感淒涼。


    而這一行人中,唯一成家有妻子的徐猛,更是從夏侯燁對待蘇瑾的一舉一動中,難得地反思了一下自己過往的所作所為。因此,才有了如今的負荊請罪一說。


    徐猛憨憨一笑,他沒吱聲,經驗告訴他,這種時候接話,沒有什麽好下場。夏侯宏沒有得到徐猛的配合,又因為自家主子警告的眼神,無趣地閉緊了嘴巴。


    蘇瑾捏了捏夏侯燁的手,朝著他比劃了一個五字,意思是自己需要五天的假期。這樣超出夏侯燁心裏預期的天數,得到了他堅決的否定。


    最後,經過了甜甜蜜蜜的討價還價,蘇瑾得到了三天的假期。值得一提的是,當她興衝衝地往家裏趕的時候,落在後麵的徐猛,從夏侯燁那裏討來了十天的休假時間。


    夏侯燁身處漩渦的中心,依然不緊不慢地安排身邊的事情,其他人就坐不住了,六長老和夏侯?d坐在房間裏麵麵相覷。


    “竟然真的康複了,這真是,造化弄人啊?d兒,你可還要掙嗎”


    夏侯燁定定地盯著桌布上的繁複刺繡,這一針一線仿佛都刺到了他的心上,再沒有剛剛迴到陌城時的誌得意滿。


    “怎麽掙論身份,他是嫡長子,外祖家又是江城赫赫有名的白家;論考核成績,他有一大堆的秋露晶花;就是讓人詬病的身體狀況,他如今也好了,您今天在校場上看見了,大哥,是完全康複了”


    說到這個,六長老長歎一聲,他有些後悔幾年前的衝動,一時利欲熏心,擺明車馬和夏侯燁作對,如今,想要轉圜雙方的關係,都不太容易。


    “罷了,如今說什麽都沒用了。”


    兩人又談論了幾句,夏侯?d和六長老的聯盟本就脆弱,如今形勢岌岌可危,兩人也沒有多餘的心情和對方周旋,幹脆就互相告辭了。


    告別了六長老,夏侯?d有些煩悶,他在府內四處閑逛,也沒想出什麽太好的出路。抬頭看了看天色,馬上就是晚膳的時間了,夏侯?d想到母親這些日子的殷切關懷,轉身去了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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