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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囚禁的第七天。


    許八夕雙手被捆綁在椅子上,脖子上駕著一塊塑料隔板,將他的頭高高抬起固定住。


    眼皮上撐著擴眼器,眼睛酸澀難耐,許八夕以為這夥人會挖了他的眼睛。


    一盞亮到刺眼的高瓦數白熾燈像審訊犯人一樣掛在他麵前。


    時間流淌的緩慢,許八夕的神智漸漸渙散。


    “許八夕,你簽還是不簽?”


    “不簽,除非我死。”


    “嗬,那你就死在這裏吧。”


    “我要見他,求你讓我見他一麵。”


    迴應許八夕的是突然撤走的儀器以及鐵門緊閉的聲響。


    被囚禁的第十天。


    “給我摁著他的手,死也要把字給我簽好!”


    “你他.媽的鬆口,鬆口!”


    “啊——”骨頭斷裂的清脆聲隱在許八夕壓抑不住的痛唿中。


    嘈雜慌亂的腳步,男人的聲音低低響起:“這……太太,許八夕,他……咬斷了自己的骨頭……不肯簽字。”


    被囚禁的第十二天。


    “喂,醒醒了。”話音未落,一桶加冰的水迎麵朝地上蜷縮著的青年潑去。


    青年身上滿布汙漬的睡衣黏在身上。


    他渾身打了個激靈,眼皮動了動,還是沒有醒來。


    “你小子聽見沒,快給勞資起來!”一聲低喝,男人將鐵桶扔到腳下,兩步上前,抬腿就是一腳,狠狠落在青年的腹部。


    “咳——咳——”許八夕昏睡中腹部傳來劇痛,本能讓他把濕冷的身子縮做一團,還沒睜開眼,肺部火.辣辣的疼,他無可抑製的劇烈咳嗽起來。


    男人又是一腳,眯著一雙豆大的眼睛,語氣兇狠地逼問:“沈太太讓我再問你一遍,今天你簽還是不簽?!”


    許八夕強忍著全身的疼痛,艱難的掀開眼皮,他的眼睛難以聚焦,逆著光,他隻能看到影影綽綽的人影。


    “說話!”沈四見許八夕沒有反應,上前狠狠揪起他的衣領,腳掌落在他單薄的胸.前,碾著用力,“又給勞資裝死呢?”


    劇烈的疼痛從胸.前蔓延至四肢百骸,許八夕的臉皺作一團,滿是死皮的蒼白的嘴大張著,唿吸困難,他本能地大口喘著粗氣,喉嚨裏湧上了血腥味。


    “問你話呢,聽到沒?”沈四揪著他衣領的手用力往上提,許八夕被迫揚起頭,卻又因為胸.前的鉗製,上半身以一種別扭的姿態,懸在半空中。


    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腳下的人半死不活,胸腔快要炸裂也不肯吐一個字。


    沈四啐了一口,暗罵:“他.媽的,敬酒不吃吃罰酒,方開謝不在家,你這樣不識抬舉,就算死了把你埋了他也不會知道。”


    說著,鬆開手,剛要往許八夕臉上踹,就被門口的聲音製止:“夠了——沈四,你先出去。”


    許八夕重新仰躺迴地麵,劫後重生一樣口鼻並用唿吸。


    聽到那道女聲,他緩緩閉上眼,幹澀到發不出聲音的喉嚨悶出一聲笑:“嗬。”沙啞而微弱,像是摻了粗糲的沙粒。


    許八夕的臉上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麵容,青腫的嘴角卻仍上挑,他的每次唿吸,都像是從刀尖磨過,但尖銳的疼痛阻止不了他粗啞的嗓音傳來:“婆婆……你就算把我弄死……我也不會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一個字……”


    沈沁沒有踏進門口半步。


    她空靈無神的眼睛死死盯著手指折斷八根,兩個手掌怪異癱在地麵的許八夕,眼裏遮掩不住的恨意洶湧而出,她咬牙切齒,絲毫不顧沈太太的身份,咒罵道:“你這個掃把星,要不是你這個賤.貨勾.引我兒子,阿謝早就和陳晴結了婚,老方也不會因為知道你倆的事情救治不及時過世,婊.子賤.貨,你怎麽不去死!”


    許八夕閉著眼睛笑了兩聲,嘴角卻溢出一道血跡,他忍不住側頭一口吐出:“嘔……”


    常年不用的地下室,潮濕陰暗,空氣中的黴腐味夾雜著血腥以及人的尿騷味,讓人作嘔。


    沈沁卻似全然感覺不到一樣,摁開牆角的燈,即使許八夕閉著眼睛,可一瞬間的強烈光照,讓許八夕的眼睛刺痛難耐,低吟出聲。


    腳步聲一步一步,迴響在空曠的室內,沈沁突然嘻嘻笑了,高跟鞋厚厚的防水台落在許八夕扭曲變形的左手手指上,慢慢用力。


    “啊——”十指連心,何況是早已露骨的手指,錐心的疼讓許八夕倏地睜開眼睛,他痛苦的大叫,想撤迴手臂,但越掙紮,沈沁腳底的力道便會加深幾分,他甚至能聽到骨頭和地麵摩.擦的聲響,可怕又詭異。


    許八夕痛的腦子裏嗡嗡直響,眼前閃過一道白光。


    身體衰弱到極點的許八夕已經承受不住,他最後張了張口,嘴裏的痛還未喊出,整個人就已抽搐著昏了過去。


    沈沁麵上的笑意漸漸隱退,她的目光像是淬了毒.藥,盯著麵無血色的許八夕,不肯移開分毫。


    不——她不會讓他這麽輕易就死去。


    沈沁咧著塗著厚厚血色口紅的嘴,衝門口大喊:“沈四!沈四!”


    “太太,我在門口。”


    “進來。”


    “你最近辛苦了,去財務那多領半年薪水。”沈沁眼珠動了動,雪白的牙齒上沾了幾點紅,她仍咧著嘴笑,輕笑,聲音尖銳刺耳:“看住許八夕,不簽字一天就一頓飯。嘻嘻,但也不能讓他餓死,等他醒了,早晚隻讓他喝一杯生水。”


    沈四的目光落在地上那攤烏黑的血跡,還有地上不知道是哪根斷裂的手指,他嘴唇顫了顫,試探道:“沈太太,許八夕的手……”


    沈沁極為緩慢地眨了眨眼睛,轉過身,如同牽線木偶一樣,臉上已經沒有任何表情。


    “不用管他,隻要死不了,手指斷了……就斷了吧。”


    被囚禁的第十五天。


    許八夕的眼睛發了炎,濃稠的液體糊住了他的視線。


    本就昏暗的地下室已分不清黑天白夜。


    手已經痛的麻木,許八夕知道,自己的雙手已經廢掉了。


    鼻尖酸澀,他的喉頭一緊,發熱的眼眶淌下一道渾濁的液體。


    “方……開謝……再也不能給你做飯了。”許八夕斷斷續續的吐出一句話,連日來的折磨已經讓他瘦的不成人樣。


    他不清楚自己還能不能撐到方開謝迴家。


    其實,許八夕根本不確定,方開謝能不能找到自己。


    許八夕猛地打了個寒顫。


    他沒有力氣也不能夠去試自己額頭的溫度。


    他好像發燒了,一會兒冷的像是掉入冰窖,一會兒熱的五髒肺腑都要沸騰。


    “咳咳……咳咳……”沙啞的咳嗽聲不住響起,許八夕的肺都要咳出來了。


    被囚禁的第二十一天。


    許八夕已經燒的神智模糊。


    “八夕,起來了,晚飯還沒做呢。”方開謝低沉的嗓音在喚他,可是他已經無力迴應。


    “哇表嫂表嫂,我想吃你做的飯了,你的廚藝比五星級酒店的大廚還要好,不不,你做的菜是全世界最最好吃的。表嫂?”


    他又聽到大學舍友在催他:“許老八,該你做飯了,別裝睡了,快起來,老三吃不到你做的飯要發瘋了,快醒了快醒了!”


    他許八夕,大學畢業就嫁入豪門。


    有一個看著很愛他的老攻,


    每天有刷不完的黑卡,隨意買買買。


    有別人羨慕不來的人生。


    可是誰能知道,他有個惡毒婆婆,在公公病逝後無時無刻不在折磨他。


    離婚協議書?


    許八夕笑了。


    他就算死……也不會簽字。


    耳邊的聲音漸漸變得嘈雜,許八夕又累又疲倦,他連咳嗽的力氣都沒有了,有什麽東西似乎在他身體裏剝離出去。


    “太太,醫生說他發燒成肺炎,器官已經衰竭……恐怕熬不過今天……”


    “死了正好。”


    “可是方總今天就要迴國了。”


    “快,你捏著他的手,在協議上簽字。”


    “這——”


    “還愣著幹什麽?!快去!”


    “等他死了,直接送去活化,阿謝迴來我會告訴他,許八夕暴斃,就算死了,我也要讓許八夕挫骨揚灰……”


    這是許八夕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他要死了。


    可是方開謝還是沒有迴來……


    他真的累了,再也不願參與到不屬於自己的生活中去,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歸根結底,是方開謝。


    如果能夠重來,他絕對不會嫁入豪門,就算方開謝死纏爛打他也絕對不會同意,如果真的有來生,請讓方開謝消失在他的生活中,放過他許八夕,放過所有人。


    “八夕,八夕愣著幹什麽,要拍畢業照了,快過來!”


    “沙雕老八,就差你了,快給勞資滾過來!”


    許八夕猛地睜開眼睛。


    宿舍老大和老三在不遠處朝他揮手。


    許八夕眯了眯眼睛,低頭看到自己身上掛著一身學士服。


    他不是死了嗎???


    “靠!許八夕你耳朵聾啦!”耳邊傳來一聲怒吼,許八夕耳上傳來痛意,整個人被揪著耳朵拉扯著站在校門口。


    “今天吃的糖甜不甜?”


    “甜。”


    哢擦——


    “跟我說,茄子——”


    “茄子。”


    哢擦——


    許八夕表情茫然又怪異。


    他抬頭望了望頭頂的天,抬腳跺了跺水泥地,伸出五指,在自己眼前放大。


    頭卻冷不丁被人狠狠一拍:“許八夕你看個幾把啊,腦子抽了?”


    我.日!


    許八夕突然轉身狠狠錘了一下宿舍老三肩膀,又給了他一個熊抱,然後興奮的快要跳起來:“活的!活的!我他.媽的又活過來了,活過來了!去他.媽的豪門,去他.媽的總裁,去他.媽的惡毒婆婆,我靠!!!”


    “……”


    許八夕突然性情大變,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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