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我出來該不會是想逛鵲橋會吧?


    鵲橋會四年一次,前世我卻一次都沒有去過。後來認識了木合信,本想跟他一道去,可沒等到鵲橋會開始我就離家出走去了東酈。


    中京是沒有鵲橋會的,但他們有櫻花祭,可木合信從沒有帶我去過,他害怕被別人看到他跟一個大虞女子走在一起,所以每次帶我出去都是不會遇到人的地方,比如城外的禦隅川,比如深夜的海邊。


    那日如虹說的話我不是沒想過,可不管出於什麽苦衷,他終究是負了我。更重要的是,祖父慘死在他的圍困之下,我們玉家曾因他參與其中的陰謀而血流成河,他們東酈想要侵占大虞的野心仍在,我是真的怕了。


    姐姐說前世未嚐試過的人生這輩子要試一試,人總是要與人攜手才更圓滿。


    我沒有想過這輩子怎樣的人生才算圓滿,與什麽樣的人攜手才算圓滿,但是捫心自問,其實自己也沒那麽討厭孟璃。至少他是真實的,沒有騙過我,當然我也沒什麽值得他騙的,何況姐姐也總是話裏話外偏向他,大約他真的是值得一試的人吧。


    我吹滅了手裏的燈追了出去,可是牡丹閣的門口隻剩容翹望著牽星橋上升起的孔明燈津津有味兒的磕著瓜子,孟璃和遠道都不見蹤影了。


    果然還是生氣了,就算我來晚了,可我真的不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想去鵲橋會為什麽不明說?彎彎繞繞的,真是個小心眼兒的男人。


    “怎麽了小姐?”容翹問道。


    “沒事,想去逛鵲橋會嗎?”


    “真的?”容翹聞言眼睛一亮,手裏的瓜子直接扔了,撲過來挎著我的胳膊道:“走,小姐咱們趕快去買麵具,奴婢看中一個紅色小狐狸的,眉心有月牙兒呢!再不去一會兒賣沒了。”


    可這一路上她不停看來看去,一會兒指著煙花扯著脖子喊,一會兒要去河邊放花燈,走了小半個時辰才想起來買麵具,結果就是狐狸麵具賣完了,她不甘心又跑了八九個攤位,才買到最後一個月牙狐狸麵具。


    而我完全沒有玩鬧的心情,麵具也是容翹挑了直接戴到我臉上,她拉著我順著人流往明月橋方向走,可是路上人越來越多,偶爾還有小孩子打鬧著跑來跑去,有個舉著煙花的小胖子撞開了我們兩個的手,下一刻容翹就不見了。


    這個丫頭可能是這輩子日子過的太好了,完全沒有前世那般重視我,走散了好半天也沒見她迴來找,左右一個人逛也沒什麽意思,我歎了口氣決定迴牽星橋。


    還是去馬車那兒等她吧,瘋夠了就該迴來了。


    我撥開人群卻沒注意到背後那幾個孩子,也不知道是哪個小崽子吃的太胖長得太壯差點沒給我撞飛,卻直接給我撞到一個人懷裏。


    那人個子很高,隻有上半邊臉帶著銀色的孤狼麵具,隱在麵具後麵的眼睛似桃花灼灼,我低下頭,看到他腰間的馬鞭,問道:“你去哪兒了?”


    “怎麽,想我了?”


    “呸!我是看你一下子就不見了,怕你被怪物吃了!”


    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聽完我的話竟勾了勾嘴角,然後將手裏的折扇插在頸後,牽著我的手穿過人群,跨過明月橋,走過花市,最後在龍門橋旁的合歡樹下站定。


    “你在這兒等著,不許動。”


    “嗯。”我點了下頭。


    他似乎又高興了一些,轉身幾步沒了蹤影,不一會兒端著兩盞花燈迴來,塞到我手裏一個,拉著我走到河邊蹲下,道:“許個願。”


    “你怎麽還信這個?”


    “不想許就還我。”他一把將花燈搶了迴來。


    我急忙拉住他的胳膊道:“許許許,世子爺說許就許,我錯了,好不好?”


    十九歲的人了還這麽幼稚,但這話我不敢說。


    他老大不願意將花燈還給我,為了哄他高興我特別虔誠地雙手合十許了個願。


    一願闔家安康,二願三哥高中,三願......三願此生不負情深。


    “好了,該你了。”


    “這種蠢事你自己做就好了。”他飛快地把手裏的燈放到水麵,我強忍著不將他踹到水裏去。


    每次踹他都沒有好下場,算了,看在今日是我晚到先惹他不高興的份兒上,大人不記小人過吧。


    我將花燈放到水裏,兩盞燈一前一後隨著水流往玄女湖方向飄去,我追著燈走了一會兒,見它們穩穩地飄向湖心才作罷。


    孟璃說他已經吩咐洪叔迴去了,也讓洪叔給侯府帶話說他會送我迴去,我特別生氣他自作主張,大嫂在家豈不是要擔心死了?她怎麽跟爹說?說我才這麽小的歲數就跟男子去逛鵲橋會不迴家?家裏的仆人怎麽想?他家二小姐才幾歲就恨嫁了?祖父祖母迴來後怎麽想?


    “你姐姐今日跟代王出去了。”


    “我姐姐是我姐姐,她多大了,我才多大?你想讓玉家上下都以為你是變態?”


    他沉了臉,狠狠地在我頭上敲了一下,怒道:“不許再說我是變態!”


    他還生氣了?他還有臉生氣?他生氣我不會生氣?


    我轉身就走,也不管前麵的路是往哪去的,他愣了一下才追上來問道:“生氣了?”


    我沒理他,撥開他的手繼續走,也不知道自己氣唿唿地走了多久,反正他一直在旁邊跟著,直到走到沒人的地方我才站住腳道:“孟璃,你知道我做過一場噩夢,可我家裏人不知道,在他們眼裏我隻是個孩子,是玉家沒規矩長不大的二小姐,我不想讓他們為我擔心,你明白嗎?”


    “我在,他們有什麽可擔心的?”


    “你怎麽不明白呢?就是因為你在才擔心!”


    他有些詫異,轉瞬才明白了什麽,忍笑掃了我胸前一眼道:“就你?”


    “孟璃!!!”


    然後,我們應該算是不歡而散,主要是我不歡,他笑的別提多歡了,尤其是看見管家林叔站在大門口脖子都等長了的時候,都笑出眼淚了。


    大嫂拉著我看了半天,生怕我少一根汗毛,結果被我娘好一頓數落她大驚小怪,大嫂小聲嘟囔了一句:“哪能跟您一樣呢......”不過我娘沒聽到,自顧自說著自己十二歲打遍金隅無敵手的英雄事跡,直到我爹迴來才閉上了嘴。


    他們倆最近在鬧別扭,因為我娘想出去玩,我爹不同意。


    我懶得看他們一把年紀了還幼稚的玩什麽“我不跟你說話但你可以主動跟我說話,如果你不主動跟我說話我就一輩子不跟你說話”的無聊遊戲,從福照堂出來迴想蓉院去。


    容平伺候我沐浴的時候,容翹那個瘋丫頭才迴來,手裏還提著盞琉璃宮燈,我氣得夠嗆沒讓她進來伺候,還告訴容平明日也不許她進屋才換了寢衣迴了臥房。


    夜已經很深了,我沒留容平值夜,而是讓她迴去睡覺,此時臥房中隻剩我一個人和桌上的一盞微亮的燈,我看著角落的陰影沉聲道:“出來!”


    木合信仍是那一身沾了汙泥的白色長袍,鬢發有些散亂,脖子上一道血痕,左臂以不正常的姿態垂著,如此狼狽的姿態倒是前所未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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