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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決定了,再下潛一百丈,采完水樣之後咱們就迴去這麽交差罷!”明秋想通關節,開始有了半途而廢的想法。


    “等等!”舟上的雲月突然發聲。


    “怎麽了?一驚一乍的!”


    雲月緊盯著水鏡上的一個畫麵,“這水下有點不對勁,探測儀好像看到了一塊……黑色的石碑!”


    “你確定??”明秋覺得這個節骨眼上這種話聽起來簡直像個玩笑。


    “確定!”他同僚的答複非常斬釘截鐵,“你等等,我讓探測儀靠近一些,石碑上好像刻了字,雖然磨損得很嚴重,但……這看起來好像是…..好像是篆文!”


    耳上別著的裝置裏,對方的聲音帶著絲絲不穩定的電流聲,聽著令人產生了難以置信的眩暈。篆文,那是醴朝沿用了八百載的文字,雖和現在鈞洲通用的楷書有一脈相承之跡象,但在帝國覆滅後已經被徹底的廢棄。


    “有幾個字很眼熟的樣子,大醴……諱……字……之銘……這、這是一塊墓碑啊!”


    兩個人心頭都重重一跳,一塊提到了“大醴”二字的墓碑,這簡直就是醴朝遺跡的引路牌。


    “上麵還寫了什麽?”


    “等等,我玉簡上有以前營造堂搞的篆體字轉換器,我看看……額,最後能看清的字是‘南明’……‘朱雀’!!”


    為什麽要在墓碑上刻上“南明朱雀”,這會是聖獸朱雀的墓誌銘嗎?那個古老的傳說莫非是真的?!


    “石碑在哪裏?”剛剛還想著打退堂鼓的修士毫不猶豫地問道。


    “你斜右下方六百丈深處,那裏有一座水下的小丘,石碑就斜插在頂上!”


    明秋一個深紮,迅速向著更遙遠的水下潛去。水鏡裏畫麵晃動的幅度更大了,視線越來越幽暗,這個過程持續的時長頗令人不安,傳說天有九重,地也有九重,這種隔絕了外部感知,絕對幽靜的下沉宛如從人間墜落九泉。


    即使自負擁有化神期的修為,從玄皇時代走過來的昆侖弟子依然擁有後天培養出來的強烈警覺,護體罡罩被他加固到三層,本命法寶緊握在手裏,同時神識全開,即使被湖水阻隔不上不下,他的意識還是能覆蓋住這一層水體的整片南明湖。


    然而不管下沉到多深,湖水依然幹淨得詭異,沒有一絲活物存在的蹤跡。


    “我到了。”水鏡裏靜默許久,終於再次傳出聲響,大約是因為對方位置太深的關係,那聲音有些斷斷續續。


    “已經感知到石碑的具體位置……”畫麵再次搖晃起來,很快那一束光柱裏出現了和單調的水體不同的東西,視線一點一點地逼近,最後停下來,畫麵模糊了幾下,成功對上了焦。


    透過人眼看去,他們這才直觀地感受到這塊石碑的巨大,與其說是碑,倒不如說更像是一座高塔。塔身通體純黑,不知是用什麽石材砌成,沉在湖下這麽多年依然沒有塌陷崩裂的跡象,上麵的文字刻得密密麻麻,也不知是哪位大人物的生平如此耗費篇幅,想當年琅嬛館一整層的紙質書加起來估計都沒這麽費。


    “這不止是墓誌銘,”明秋凝視著石碑上的古老殘缺的文字,緩緩伸手去觸碰,常年沉浸在冰涼的湖水深處,石碑有著他意料之中的刻骨冰涼——那或許也是湖水的溫度。他閉上眼,開始催動靈力,一個術法的領域圍繞著石碑悄然展開,金色的細微光亮摩挲過那些文字的凹陷,海量的信息順著神識匯攏至他的靈台。


    即使肉眼難以分辨,但部分文字或許還沒有徹底被湖水磨平,這個術法能做到的僅僅是見微知著,並不高深,但對細節的還原程度取決於修士的神識強度和精度。


    顯然,這位化神期大能於神識一道頗有造詣,並且他的涉獵範圍雖沒有上頭的同僚來得雜,卻碰巧意外地修習過醴朝篆文。


    “這上麵記載的是淨蓮城如何從天空墜毀的經過!”釋讀出來的信息簡直令人心頭一震,“背生雙翼的叛軍攻入城內,想要搶奪設置於皇宮之下的天外隕星,皇宮裏的禁衛軍臨陣變節,末代醴朝皇帝以寧為玉碎的瘋狂抱著那塊天外隕星自爆。淨蓮城連同它周圍的一十三座衛城在那瞬間解體,崩落成無數的碎塊如流星般墜下地麵,把九洲的大部分淪落為一片火海……”


    僅僅是一小段文字,就給人以巨大的迷惑。叛軍、背生雙翼……這居然不是後人以訛傳訛添油加醋的想象!這種身上帶有其它動物特質的人類鈞洲修士如今也隻不過是有所耳聞罷了,他們要不存在於光怪陸離卻和鈞洲相隔天塹的朱洲,要不就如大幾千年前玄洲的蒼狼部一樣死絕了。在鈞洲人眼裏他們就和妖怪異族無甚區別,可原來曾經鈞洲的中心也是以這樣的人種為主體的麽?


    另外,“天外隕星”究竟是個什麽東西?類似於魔道熱衷用來製造魔物的天外隕鐵麽?為什麽叛軍攻入帝都的第一件事就是搶奪它,又為何一旦它毀壞淨蓮城就會崩塌?難道史書記載裏完全想不通建造原理的龐大都城,是因為它才能浮上天空的麽?


    “當務之急是弄清楚這塊墓碑的主人到底是誰?果真是聖獸朱雀麽?南明湖底是否真的存在醴朝遺跡?”湖上的雲月催問道。


    “你等等,”明秋輕輕皺了皺眉,“靠上麵的字跡被湖水磨得太幹淨了,我沒辦法看清他和‘南明朱雀’四個字的關係,但是他的名諱,應該是‘容桓’……”


    “容桓?”他同僚詫異道,“那不是醴朝的開國皇帝嗎?!”


    醴朝曆經了五代帝皇,為什麽窮途末路的滅國史會被刻在開國太.祖的墓碑上?


    “我也不明白,”水鏡裏的聲音也很困惑,“總之先潛下去看看吧。”


    雲月一句“那你小心些”才湧上喉嚨,瞳孔忽然猛縮,他大喊著同僚兼多年好友的名字,“明秋!!快躲開——”


    水鏡所現是水下修士所見到的影像,雲月既然能注意到,那麽明秋必然也同時察覺到了不對,幾乎是他在喊叫的同時,水鏡裏爆發出化神後期修士全力一擊閃現出了強烈劍光。之後畫麵忽然一閃而逝,同時其它檢測儀傳導來的畫麵也悉數消失,水鏡變成了一麵普通的鏡子,裏麵映照出一個他自己驚慌的臉。間隔了半炷香的時間,深淵一般的湖下掀起的激蕩才抵達湖麵,整片湖水有如被一根巨大的棍子攪動起來一般。


    生變是在刹那間發生的,他想起自己透過同僚的眼睛看到水下驟然湧上來的那個巨大陰影,隻覺得萬分心悸。


    那麽大的東西,即使神識探查不了,高速逼近時帶起的水流也早就該被敏銳的同僚感知到。可那東西就像是憑空突然出現在水中似的,以至於被擠開的水波在影像闖入視線之後才遲遲奔湧上來。


    雲月淩空升起,他注視著在波濤洶湧的湖水中劇烈地上下晃動的小舟,心緒複雜。陪伴著他從懵懂無知的孩提時代一路走到如今還安然無恙的同門,已經不用一個巴掌就數的過來了,即使高階修士基本擺脫不了惜命的心態,但……


    他咬咬牙,抽出本命劍,向著湖心墜去——


    “行了,你們這是趕著下餃子送菜嗎?”


    湖風裏,有人淡淡道。


    那令人印象深刻的聲線如同風雪,雲月大腦裏的血液仿佛流速都慢了幾分,同時在他下方瞬間形成了巨大的低壓風暴,他一頭撞進去,如一片羽毛般被直接刮上高空,又重重地摔了下去,砸在離湖麵頗為遙遠的岸上。


    皮外傷對他這個境界的修士而言不算什麽大事,但從頭到尾,他竟然沒能有一點還手之力。


    他艱難地撐著地麵的沙土抬起頭,越過煙蕪橫闊的蔓草,他看到了白發的人立於長天絳河之下。那人素手往下輕輕一壓,前方如同沸騰一般的湖水忽然像是被安撫住了似的,迅速地平靜下來,繼而他反手一勾,接天的湖麵驟然出現了彎曲,水麵無端向上拱起,像是被什麽可怕的力量生生拎上天空,同時南明湖的水位開始急劇地降低,一座水山平湖拔起,並以驚人的速度向著月亮的方向攀升,它的表麵反射著月色清冷的輝光。


    如果千年前那幫所謂的水係大能看到這一幕,恐怕就輪不到蒙氏倒流湖水的一事被傳為神跡。


    這世上,你永遠不知道那些真正強大的人到底是如何的強大。


    “君……君……”雲月哆嗦著,混亂的腦海理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連朝迴眸看他的眼神清冷如霜“迴去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自己把握罷。”


    如果神念還能用,他有的是法子可以毫無痕跡地抹去這孩子的記憶,但現在,要徹底挖去關於他的印象,這孩子很可能會直接腦子出問題。


    罷了,本來躲躲藏藏就是不是他的行事風格,就算真的鬧到昭告天下,又何妨?


    一個人影被從湖水裏拋出,濕.漉.漉地砸到雲月身邊,那是他剛剛失去音信的同僚明秋,明秋身上的傷顯然比他重多了,但至少性命無虞。於是雲月現在很茫然,雲月並不知道自己迴去到底要說什麽,他為難地左思右想,最後一咬牙出了手……把自己打昏。


    ——這下我什麽都不知道,真的。


    昏迷之前,他隱隱地聽到了尖戾的鳳鳴。


    下一刻,仿佛一輪紅日驟然從湖中跳出,刺目的華光鋪天蓋地而來。


    “黃口小兒,你莫非是要抽幹這湖水不成!!!”紅日中,一個男人的聲音暴躁地響起。


    “千年未見,您看來依舊精神,晚輩倍感欣慰。”連朝的聲線依舊是淡淡的,而湖上的水山也越來越高聳。


    “你到底想怎樣?先是讓兩個小賊偷偷摸摸潛下湖中,被我發現了就親自來逼我現身?!”


    “晚輩與您君子之約,若要見您自然隻會孤身前來。”連朝看了眼他那倆倒在土上不省人事的倒黴徒子徒孫,“至於他們為何會探到此處,恐怕是您留給殿下的山海國圖被泄露了。”


    “而晚輩今夜,是依約來取剩下的天外隕星的。”


    “你想得美!!!”


    華光瞬間消散,一個人影浮於水山之前,火紅的衣,火紅的發,連星瞳和劍眉都是火紅的,襯得他的膚色透白如雪,麵容冶豔至極,他整個人就像是一團燒起來的火,而和人類的特質相去甚遠。很難讓人不聯係到南明湖的傳說,這裏曾經是聖獸朱雀的埋骨地。朱雀者,八卦為離,五行主火。


    “你根本沒有完成約定,”那人死死盯住連朝,“一千四百年前,你承諾要依照大醴之俗,鋪紅千裏娶我的凰兒為妻。但如何我現在感受不到你身上神媒之契?!”


    這話好在是邊上唯二的兩個昆侖弟子目前重度昏迷中,要不然傳出去能讓全鈞洲上下集體心髒驟停。


    連朝曾經把自己的婚姻大事許出去過?不食人間煙火的上清君連朝,高山白雪、清心寡欲的昆侖掌門,已經有婚約在身了?!!!


    連朝神情不變,“的確,但娶妻娶妻,默認我要娶的是您的女兒不是麽?”


    “不然呢!”


    “問題就在這裏,”禮貌使然,連朝‘頗為遺憾’地搖了搖頭,“但您完全搞錯了,您唯一的血脈是位貨真價實的郎君,並且已於三百年前娶妻。晚輩總不能拆散別人姻緣罷?”


    “……?!!!!”


    “所以,根據協議,您是過錯方,由此產生的任何責任都需由您自己承擔。”


    連朝麵無愧色,“大醴太.祖炎帝陛下,修界人仙陵光君,如今可否一言九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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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劇情終於來了````師父外的第二個身份登場~~~~~~


    連朝·計劃通:這個老哈批連他生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我們可以暗箱操作一哈


    炎帝陛下眉頭微微一皺,發現事情並不是那麽簡單:誒,我兒子娶妻了,那有沒有孫女勒?


    連朝:......


    這大概就是一個套路人者恆被人套的寓言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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