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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手玩的倒是又賊又黑,把昆侖分部的人先推在前頭唱黑臉,這姓風的小子再出去唱紅臉,當眾處罰昆侖分部的弟子,隻怕是這昆侖分部從此在南晉再無權威可言。”


    許飛瓊抱著手踩在飛劍上,隱匿了身形,俯視著下方的人群,


    “我原來以為你們這個隊伍裏,他算得上是一個難得通透且正派的人物,唉——”


    而還有,對那麽小的姑娘也能下的去手,八成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癖好……


    被容桐臨時劃為化神期前輩的小跟班的成丘柏:“……”前輩您倒是挺正派的,就是這“通透”能不能別每次隻通透一半?很明顯這種一步三個坑的點子,隻能是他家大人指使的。


    他是不知道許飛瓊的心理活動,不然頭頂的省略號隻會更多。當然,許大前輩也無從得知他的吐槽。這位小跟班被她遛著似的在外頭跑了一上午,大部分時間基本都在恪盡職守地當他的鋸嘴葫蘆。


    “你聽到了嗎?這會兒已經有人在喊‘仙師聖明’,‘昆侖萬歲萬萬歲’了。”她自說自話慣了,現在在參選者隊伍的上空繞著圈,不時地降下高度,看看這個人的感恩戴德,那個人得守得雲開見月出,半是好奇,半是不解,


    “隻需要這樣好聲好氣地對他們說兩句話嗎?被人輕賤,流離失所,身體殘缺,骨肉分離,就這樣輕易的被諒解了?”


    “紫光那丫頭老是說,修士出於凡人,凡人和修士同類,不應該劃為三六九等。可若是修士,絕不會如此善罷甘休,我還是沒有辦法理解底下這些……嗯,‘同類’的想法。”她頗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


    “那個……前輩……”卻不曾想鋸嘴葫蘆居然開口了。


    她驚奇地迴頭,“啊”了一聲。


    他似乎努力組織了半晌的語言,最後才有些不確定的繼續道,“晚輩冒昧,您……還記得您還沒入昆侖時,是過的什麽樣的日子嗎?”


    “我嗎?”許飛瓊意外於成秋柏的主動搭腔,但既然對方拋出了問題,她還是抵著下巴認真思索了一番,“唔,這還真不記得了。我是個孤兒,三兩歲的時候就被師父撿迴了昆侖。”


    “還……還請恕晚輩失禮!”成秋柏不曾想自己這隨口一問也能戳到人家大前輩淒涼的身世,連連低頭作揖,好不容易在腔子裏鼓起的那一點勇氣又差點潰不成軍。


    “不礙事,反正我都記不得了!”許飛瓊倒是十分不在意的擺擺手,“你講你的。”


    “是……”成秋柏舒了一口氣,這才迴頭慢慢地將過往從塵灰裏拾掇出來,“晚輩,在沒有入昆侖之前,不過是普通人裏一戶大戶人家的家生子……家生子就是簽了身契的仆人的後代,如無意外,世代都是這家的仆人。”


    “晚輩的父母都是粗使的奴婢,父親每天從雞鳴勞苦到日落,母親還要在每個夜晚點著油燈縫補主人家的衣裳,主人家可以隨意的打罵、發賣他們。晚輩要幸運一些,有幸被選成了少爺的書童,得以讀書識字,不必缺衣少食,仍然要當少爺下馬車時的人肉墩子,吃的飯菜從來都是少爺的殘羹剩飯。不管是晚輩還是晚輩的父母,從來都沒有意識到這樣的生活有什麽不合理,尊嚴又怎麽會是什麽值錢的東西?”


    “晚輩家的少爺脾氣不是很好,對下人動輒非打即罵。直到現在,晚輩記憶裏印象最深刻的,少爺打馬球贏了,戰利品是一件簇新的狐皮襖子,他同友人痛飲至傍晚,晚輩準備服侍著他上馬,他登上馬鞍,卻扭頭看了一眼晚輩,迷迷登登的罵了一句,‘你這奴才,在外頭穿的如此寒酸單薄,真是要丟進我家的臉!’然後那件狐皮襖子就扔在了晚輩的臉上……”


    “前輩也許會覺得很不可思議,難以理解,隻會覺得可笑。可是那一刻晚輩捂著襖子,眼淚突然就流下來了,晚輩那時候滿心滿眼隻想著,以後要好好伺候少爺一輩子。”


    他慢慢的拉近了自己肩頭的鬥篷,金丹以後,護體罡罩自成天地,周身溫度恆定,他卻仿佛再次體會到了雪融時的寒冷,不知是現下的,還是迴憶裏的那個冬天,但胸口和脖子卻是暖的,那是他抱著那件皮襖子緊貼的位置。


    “前輩,從出生開始就活在地底的人,第一眼看見的不是浩渺星空,他隻能看到踩在他頭上的那個人,自然以為那個人就是他的天,前輩見過誰會因為天災而要揚言便要反了天嗎?反倒是偶爾的天公作美,歌頌的錦章佳句溢滿了書簡。”


    他說著這樣的話,神色卻是平靜的,不像是勞苦人民翻身農奴把歌唱,雄赳赳氣昂昂地鞭撻著舊社會。相反的,他的眼神裏依然有苦澀的味道。


    就算後來他陪著少爺去參選,自己卻意外的被昆侖選中,就算修士的生涯告訴他,過往不是榮幸而是屈辱,是遮蔽自己頭頂星空的牢籠,可他又真的從牢籠中掙脫出來了嗎?


    ……不,就像他依舊記得那件狐皮襖子的溫暖,他也記得少爺踩過泥地的靴底,一腳踏在他背上的重量。


    “嗯,有意思……”許飛瓊卻是被他說出了些許感悟,她沉吟著,點頭點的很慢,“有點意思。”


    “當……當然了,”成丘柏揉了把臉,他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流露得太過了,連忙有些慌亂的想要調整迴來,“主要還是紫光大人決策英明,將魔道一事公之於眾,轉移了仇恨的靶子;又當機立斷封鎖整個卞安城,徹查涉案嫌疑人,既給出了正道之首明確可靠的態度,暗中又能不動聲色的把權力集中起來……”講著講著,他漸漸想扇自己一巴掌,瞧瞧這說的是什麽話?他到底是在拍馬屁還是兜領導老底呢!


    完了,他果然不是會說話的料,許前輩聽了這一耳朵陰謀論,對自家大人的印象還不得再下降幾分!


    但這一迴,許飛瓊卻意外地再沒有給出什麽辛辣的點評。不過這不是因為她突然圓潤了,她顯然是還沒有從成丘柏之前的“有感而發”裏走出來。


    “天,到底什麽才是天?我們抬眼看到的並不是甜,而是踩在我們頭頂的那個人……這個人,也許能指代別的什麽東西,那麽道法上是否也是這麽個理……”


    成秋柏被她嚇到了,“前、前輩,晚輩不過隨口胡謅,前輩您……您不必較真的!”


    許飛瓊顯然不僅較了這個真,她還鑽針眼裏了,“也許我所知道的劍法巔峰並不是真正的劍法巔峰,所以想要登頂,就必須拋卻我所認知的山頂,於修道一途,這是一個不斷重複的過程……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她的百會穴之上漸生紫氣,這是要頓悟突破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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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向日小田小天使的地雷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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