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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安的詰問成功吸引了在場所有修士的目光,李靜訓瞪圓了眼睛,手一抖,正在碾著的藥粉灑到地上大半,不遠處,幾個同來的甄選者麵色都紛紛冷下去。


    普通人的耳力遠不如修士,隻能聽見少年的嘶吼,卻不知他到底對著那個極其明豔的仙姑喊了些了什麽,但身為凡人,衝著修士大吼大叫,本身已是大不敬,不少人因此而惴惴不安。


    “仙長……”有年紀較大的傷患或掙紮著,惶恐地跪在本在給他們發放傷藥的甄選者麵前,“那孩子……可能是受了驚嚇,一時神誌不清,言語無狀衝撞了那位仙姑……望諸位仙長可否寬恕則個?”


    “仙長”乃是營造堂出身的員外郎,和他同一時代的同門,算是幸運,搭上了玄皇時代的末班車,卻也是不幸的,發車到一半便被半途拋下。


    他是個死腦筋,天資不算多麽優越,但一路老老實實地照著三百年之前的昆侖官方“課本”修煉,聽的十幾場掌門親自主講的“境界提升精講”,他能把原稿背得滾瓜爛熟,磕磕絆絆四多百年,總算好歹熬過了小天劫,成了元嬰。等到他出關一看,天都變了,位高的如履薄冰,彼此還要明爭暗鬥,相互傾軋;中間層虛偽勢利,踩低捧高;而底下的那些小弟子們也個個拉幫結派,為一點資源爭奪得頭破血流……


    他並沒有什麽過硬的關係背景,為了修煉資源不得不加入六大堂,卻發現這是一個非常錯誤的決定,昔日純粹隻是負責昆侖後勤的清水衙門,如今一個個渾水濁得深不見底。他握著當年人人奉為真理的“公平”與“規則”,就像是一片還殘留在舊時代的影子,和周圍格格不入。


    像這一次參加質詢會議,他其實也沒有動過什麽站隊的心思,隻是純粹認為自己既然成了別人的下屬,那麽對於上級的要求,他覺得自己理所應當聽從。


    可今夜,從這個叫做紫光的女修身上,他仿佛看到了過去的那個昆侖。這個年輕的女修從屍亂開始,一直在堅守第一線,一場在普通人當中蔓延的災禍,所有的修士都在自私地衡量著自己的利益,冷漠地繼續結黨營私。隻有她,從頭至尾,隻是單純的在竭盡一切努力保護這些凡人。


    從她身上,他看到了來自舊昆侖時代的那種久違的品質,不是心血來潮的同情或是憐憫,那是一種堅定地懂得自己到底身處在什麽樣的位置,應該要做些什麽的,責任感。


    修士應當要保護凡人,昆侖應當要保護屬國的百姓,這些理所應當,不過是責任罷了。


    從前每個昆侖弟子從入門開始就要背誦的準則,僅僅時隔三百載,再次為新生代所恪守時,卻會讓老前輩有那樣一種曾經珍視的東西失而複得的感觸。


    他聽到那個不知好歹的凡人,這樣質問紫光的時候,心中的那種恐懼感,甚至多過了憤怒。真是太久了,他太久沒有遇到這樣的人了,終於開始患得患失,這個年輕的孩子會不會因為她拚盡全力所搭救之人的以怨抱德,而動搖自己心中的信念呢?她的責任心是否就此曇花一現呢?


    “……仙長”,跪在他麵前的凡人還在磕頭,他和其他人都出在一種即將被牽連的驚懼裏,“你們大人有大量……”


    裝了藥水的瓷碗“哐”一聲重重落在那凡人額前的地上,藥水潑濺出來小半。


    “知道這種白眼狼做不得就好,接下來的事情跟你們無關。”頭頂修士的嗓音冷漠而煩躁,同時所有人都感受到忽然凝聚起來的尖銳殺機。


    他不知道應該如何補救,隻能先殺了這個少年,也許能替紫光解忿。


    “道友不可——”李靜訓抬頭就看到她的同僚手中即將掐成型的殺訣,嚇得驚唿出聲,而幾乎是同時,一隻修長而白皙的手捏住了他靈力湧動的指尖,奪人性命的法術瞬間如火苗般被掐滅。


    “‘修士不可擅取凡人性命,尤其是在他們罪不至死的時候。’”那隻手的主人輕描淡寫地將對方的手勢壓了下去,“昆侖第一百八十三屆弟子畢業答辯,我記得你在時務科辯論上說過這句話,是麽?”


    修士驚異地轉頭,看到的卻是一張有些許陌生的臉,他其實認得這個臉生的同僚,從今夜的質詢會議到屍亂,他好像也一直同他們在一起,但總是存在感稀缺,很容易就教人把他給忽略了。


    “道友……難道……你同貧道是同屆生嗎?”修士的記憶力一向強大,隻要是經曆過的事物,有個引子起頭總能想起來,可他看著這個人,卻發現自己對他全然沒有印象。


    “那倒不是,不過那是我在昆侖旁聽過的最後一場答辯,而你是當時那一場答辯中的最後一個弟子。我記得那個時候聽你答辯的導師臨時身體不適,對嗎?”那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對……對!”修士喃喃著,往昔的記憶驟然被拉到眼前,負責審核的六大導師之一身體抱恙,所以空缺的位置上臨時換成了,換成了當時正在琅嬛館旁聽,體恤下屬而暫時代勞的……昆侖掌門!


    那可能是他作為一個默默無聞的昆侖內門小透明,這一生當中最近距離的接觸到這位宛如神話一般的傳奇人物,他還親自給自己畢業的最後一門成績上圈上了“乙等”……


    “我……我……”他翕動著唇,半天無法發聲。


    “現在的年輕人,記性竟然要比我還差些,”那人歎了一聲,“我記得你當時還說過,你能夠背誦上清君的對全昆侖發表過的每一篇演講。”


    “上清君新昆侖曆整一千年的新年演講,第七段第一句話,”那人側頭,看一向遠處站立著的修士少女和坐在地上渾身髒汙的凡人少年,修士下意識的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就聽那人一字一句地輕生複述:


    “‘永遠不要擅自替你的上司做決定,他之所以是你的上司,作出的決定必然要比你優越。’”


    “大人……這孩子……”風雨霽艱難地開口,他下意識地想替這個言語無狀的少年開脫,卻發現自己找不到能替他開脫的言辭。


    他大概能夠理解這孩子在目睹屍橫遍野後的心理逆反,即使和煦如他,在聽到這種話的一瞬間也有一種想扇這嘴賤的孩子一耳光的衝動。


    這種法術完成得輕而易舉?


    可拉倒吧!這其中的兇險與艱難,作為當事人之一,他即使現在迴想起來,都還有點流冷汗。


    容桐衝風雨霽比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看著草垛上這個神情激動的少年,她在所有人或憤怒或驚懼的目光中攬著裙子蹲坐下去,與少年平視。


    杜安緊緊抿住嘴,用盡渾身的力氣著與她對視。他的心裏已經在自暴自棄了,他就是這麽個古怪衝動的性子,不懂得如何表達柔軟,擅長的隻有針鋒相對。況且……他又沒說錯,他們剿滅這些怪物不過在轉瞬之間,若這樣的雷霆之速早來一刻鍾,棚屋裏的大家也不會死的如此淒慘……甚至於,修士是如此神通廣大,為什麽會放縱怪物吃人而不及早預防?這本來就是他們失職了!何況早上卞安城內的血海深仇還沒結清!!他的質疑難道不對嗎?!


    然而女孩溫和的聲音卻讓少年強撐的怒火瞬間搖搖欲墜,她隻是問了一句,“你,叫什麽?”


    “杜……杜安。”慌亂中,他聽見自己的迴答開始結巴。


    “好的,杜安。”容桐笑笑,“那麽你的家人呢?”


    “……在荊州的鄉下。”


    “你來卞安城,是為了參加昆侖弟子甄選麽?”


    “是……可是根本沒讓我們參選!”


    “然後參選者的隊伍相互踩踏,官府的人還把所有人趕出了城,昆侖分部全程不作為,直到今夜有出現了爬屍食人。是嗎?”容桐平靜地陳述著,末了反問他。


    聚攏在這附近的幸存者們,不管是剛剛痛失親友而痛苦不止的、深受重傷不停哀嚎的,幾乎都在這一刻將注意力投了過來。容桐的聲音並不大,但仿佛這場對話久發生在他們身邊,每個字都能清晰地被聽到。


    杜安對此渾然不覺,他失控地喊起來,“你們既然都清楚——”


    “對不起。”


    杜安的後半句控訴直接在嗓子裏熄火,他不可置信,懷疑自己方才的聽力是否有問題。


    “我,是這次昆侖弟子甄選的總負責人,謹代表昆侖內門全體甄選者,向各位致以最深切的歉意。”


    她站起身,放眼滿目瘡痍的四周,語氣莊重而肅穆,“是我們一時不察,馭下無方,才沒有能夠及時避免悲劇的發生。關於昆侖外門南晉分部的過失,我們已經介入調查,對於任何黑幕都絕不姑息,一定會還各位參選者一個公道!”


    “接下來還請各位放寬心,爬屍已經被我們全部消滅,關於屍變的原因也會一並開始進入調查階段。當然昆侖會給諸位無償提供全麵的治療,等到大家身體恢複之後,重新進行弟子選拔,我們保證每個適齡參選者都會有站到試靈塔前的機會。”


    說到後來,她根本沒再看向杜安,而是對著所有人輕輕地欠了個身。


    “真的是,天生就適合吃這碗飯。”長發束在腰後的青年遙遙地望著冰天雪地裏的女孩,半晌垂目喟歎道。


    她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氣急敗壞地同那個對法術完全沒概念的杜安解釋,更不會斤斤計較於一個中二少年的過激言論。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打算正麵理會杜安,她隻是借著對方石樂誌的言語讓所有遭受苦難的幸存者們一個宣泄的渠道,她再由此,自然而誠懇地來撫平他們的情緒。


    周圍到處都是熱淚盈眶叩頭謝恩的凡人,容桐已然成了他們心中奉旨而來撥亂反正的欽差大人,愛民如子嫉惡如仇的“青天大老爺”。這手挽迴民心不可謂不漂亮。


    那麽,是否到了自己做出選擇的時候?


    向前邁的步子遲遲沒踩過去,他慢慢地攥緊了手,他從來不是猶豫的人……但,這都一千多年了吧?他還是第一次如此地搖擺不定。


    理智上,她符合自己挑選破局者的幾乎一切標準,可心中抵觸的情緒同時在與日俱增,被天道選擇並不是件好事,被他選中更不是件好事。如果他和她的位置對調,也許他會一如一千多年前那樣,認為天機本一線,賭上一切又何妨?可上賭桌的人換成了她,他就會止不住地計算那微茫的勝率,這向來很被從前的他所忌諱,如同徒手攀爬懸崖,不停地迴頭望著離地的高度遠比一鼓作氣仰頭隻看頂端要危險得多。


    怎麽會這樣?


    他試圖重新規劃好思路,這樣的猶豫是目前局勢所不允許的,他必須重新找迴果決,他必須……


    沉靜的青年突然眉頭一跳,某種熟悉的靈力波動漣漪一般蕩了過來。他不得不暫時放下……或者是反而是長籲一口氣地暫時放下腦中的亂糟糟的毛線團。


    幾百年了都沒個長進,某些小動作不斷的人,也是時候該過去敲打一番了。


    這邊,容桐再次成功完成了一次隨機應變,總算得以暫時解放,當然了,她沒敢真的撒手不管,善後問題比對付爬屍更為艱難。


    “這背後搗鬼的人必然精通馭屍術,”在其他區域巡視了一圈的抱琴迴到她身邊。


    關於這次起屍“是否是人為”,大家已經一致默認沒有討論的必要,這顯然一個太過於具有針對性的陰謀,“現在頭等大事是弄清楚這個人究竟是誰?他到底想要做什麽?以及應該如何捉住他?”


    “關於幕後之人的目的,從那個白衣女子在難民棚的所作所為裏,我已經能察覺出一些端倪了,隻是沒想到他們為了所謂的‘民心’,竟然如此不擇手段,”


    容桐揉了揉太陽穴,“至於他們的身份,還是要以那個白衣女子作為切入口……說起來成丘柏他人呢?”


    “他押著那個女人不便行動,在北城牆的鍾樓那邊候著呢。”


    北城牆鍾樓上,成丘柏軟軟地癱倒在地,不省人事。


    巴掌大的剪紙人從他後脖頸拔出一根銀針,飄迴了白衣女子的手裏。


    “唉,身為昆侖弟子,最不能小瞧的,就是這些法器啊。”女子蹲下來,一臉惋惜地搖著頭,她輕輕拍了拍成丘柏的臉,“好了,昆侖這邊該了解的情報也了解得差不多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有緣就別再會了吧!”


    她施施然起身就要離開,然而才走了一步路,她哐地撞到了什麽,吃痛得淚花都冒了出來。


    “空氣禁製?!”她難以置信地拍了拍看似空無一物的前方,雙手果然觸到了堅硬而冰涼的屏障,她惶然退後,後背也碰到了看不見的牆體。


    能夠無聲無息地轉瞬之間就將她圈禁起來,也就能同樣無聲無息地殺死她。她的修為雖不是頂尖的境界,但怎會至於這樣連反應都來不及便一敗塗地?!


    “敢問尊駕是哪一位?”她沉聲道。


    “三百年了,還拿著我當年改的小玩意搞偷襲,你居然還挺得意,嗯?”


    前方那口擋住她視線巨大的銅鍾嗡一聲原地散作塵埃,一個頎長的身影站在高樓的邊緣,他背對著她,寬大的衣袖在夜風中鼓脹。


    女子所有的鎮定自若都在聽到對方聲音的那一刻化為飛灰,她顫抖著,不可置信的,死死盯住那個背影,良久,表情開始變得十分微妙,介於痛哭和大笑之間。


    “君上……您再不下凡……臣下就真當你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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