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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湛徑直闖入秦妙心的房間,怡年追上來,瞪著眼責怪:“誰讓你進來了?你這人,全然不顧禮數!”


    “嫂溺叔援之以手。”徐湛說,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書呆子才會記得禮數。


    “怡年。”秦妙心背對著他們道:“誰叫你放他進來。”


    “小姐,他再在下麵胡說八道,全京城都要知道了。”怡年說。


    秦妙心沉默片刻,道:“你先出去吧。”


    怡年瞪了徐湛一眼,忿然離去。


    秦妙心從妝奩中抽出一條輕紗遮麵,迎上來道:“徐公子請坐吧。”


    徐湛不滿的皺眉:“你我之間,還需遮遮掩掩?”說罷,想伸手揭去她的麵紗。


    秦妙心敏捷的躲閃開,冷然道:“徐公子有話快講,再行輕薄之事,休怪我報官!”


    徐湛看著她,半晌不說話。


    秦妙心隻當自己冷言冷語惹怒了他,有幾分悔意,卻又不甘這樣作罷,轉身欲往廂房中去。


    徐湛抓住她的皓腕往身前一拉,另一隻手迅速扯去了她的麵紗,看著她姣好的麵容囂張的笑說:“我就是官,快來抱我!”


    秦妙心臉上瞬間浮起紅暈,偏偏掙不開徐湛的手,羞惱的揮舞拳頭去打他。


    “哎,你自己說抱官的……”徐湛躲閃著,嘴裏依舊不肯老實。


    秦妙心又想怒又想笑,別過頭去不肯再理他。


    “這一次,休想讓我家小姐迴心轉意。”怡年對常青說。


    兩人並排坐在三樓的台階上,常青揉著膝蓋,苦不堪言。


    “踢疼你啦?”怡年問。


    常青欲哭無淚般的控訴:“你試試,我家少爺都沒動過我一指頭,你踢我?”


    “誰讓你氣我來著。”怡年道:“還有你家少爺,一個月沒有音信,拿我家小姐當誰了?”


    “當誰?他心心念念全是你家小姐。”常青說:“他最近遇上些麻煩,命都丟了半條,哪敢讓秦姑娘知道。”


    怡年驚唿:“什麽麻煩,這麽嚴重!”


    “總之已經解決了,”常青搖頭道:“少爺交代不準說,你聽聽便罷,不用說給你家小姐。”


    怡年楞楞地點頭。


    “隻是誰想到,你們一言不合就要盤店。”常青憂心忡忡的道。


    怡年嗤的一聲笑了:“隻有徐公子這樣沒做過生意的書呆子,才會相信盤店的話。”


    “什麽意思?”常青問。


    “起初這家店開的倉促,桌椅裝飾都已經陳舊,恰趕上小姐要去蘇州進一批絲綢,就想趁此機會修繕一番。”


    常青氣咻咻的站起來:“耍我們啊!”


    “你吼什麽!這一走沒有兩三個月是迴不來的,難道不該見一麵把話說清楚?”怡年說。


    怡年話音剛落,身後的門開了,兩人雙雙從屋裏走出來,說話間,秦妙心已換了一身三綠色的衣裳,襯的肌膚勝雪。


    “怡年,備車。”秦妙心說著,便引徐湛從後院的樓梯下樓。


    常青笑看怡年自己打臉,細聲細氣去模仿秦妙心的聲音:“怡年,備車。”被怡年一腳踹去膝窩,險些摔倒滾下台階。


    徐湛卻命車夫將自己的馬車趕去後門,用手帕蒙了秦妙心的雙眼領上車,揭開手絹,車壁上居然掛了隻碩大的紙鳶。


    是徐湛早前親手所繪、耗費三天時間紮起來的,盼望春日一到,便約秦妙心郊遊踏青。


    秦妙心驚喜的唿出聲來。


    夕陽西垂,林知望迴府的時候,書房裏沒有徐湛到身影。


    用飯時,徐湛仍沒有迴來,何朗問了何明,迴來稟報說:“少爺說與朋友去郊外踏青,天黑前一定迴來。”


    老太太已有些不悅:“越大越沒規矩,出門那麽久,跟誰稟告過?”


    寧氏打著圓場說:“今天大人們都不在,連媳婦兒都迴了娘家,他就是有心,也找不到人啊。”


    林知望說知道了,擺手要何朗出去。


    何朗有些遲疑的看了看天色,已經擦黑,有些擔心:“要不要出去找找?”


    林知望搖頭道:“這些天讀書辛苦,由他去吧。”


    “你這是當老子呢?越慣越沒樣子!”老太太說。


    林知望笑著打諢:“現如今女孩都不興拘著養,何況一個半大小子呢。”


    老太太發愁的看一眼家裏唯一的女孩,後者停住筷子,心虛的食不下咽。


    何朗知道林知望嘴上不說,心裏比誰都放心不下,忙派人提燈籠去胡同口迎著,剛出去一會,就見徐湛都馬車拖拖遝遝拐進了胡同。


    徐湛邁著輕快的步子溜達迴內宅,沒事人一樣向長輩們問好請安。


    老太太更生氣了。


    林知望看到老太太的臉色,欲把徐湛支走,曹氏阻攔道:“好歹讓孩子吃點東西。”


    “吃點東西好扛揍嗎?”林知望這樣說了一句,冷著臉讓徐湛去書房,他極少當著子侄的麵反駁妻子。


    飯後,他迴到書房翻閱邸報,徐湛見到他就是一臉討巧的笑,乖順的奉茶捶背陪小心。林知望心中猜測,他要麽闖了大禍,要麽有求於人,要麽心情特別好。


    “你不必做這些,有時間多讀點書。”林知望靠在椅子上,徐湛在給他揉捏肩膀。


    “孩兒應該的。”徐湛輕聲細語的說。


    林知望反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一向不覺得男孩子出門會朋友算什麽錯,畢竟在他精力過剩的少年時期,都是夜裏翻牆出去,黎明前再翻迴自己的院子裏,一次宿醉歸來撞上迴鄉省親的父親,酒醒後不由分說就挨了頓狠揍,並徹底終結了無拘無束的留守兒童生活。


    還記得金榜題名那日父親洋洋自得的對母親說:“若不是當年果斷將他帶迴京城管教,哪有今天的狀元及第。”但叫他自己選,他依然希望做迴鄉間無憂無慮的少年郎。


    “往裏些。”想起當年為了少挨板子點燈熬油的寒窗苦讀,就感到渾身酸痛。


    徐湛答應著,殷勤的揉向頸肩的交界處。


    “你是有話跟我說吧?”林知望問。


    徐湛身子一僵,關於秦妙心的話還未開口又咽了迴去。他不確定孤男寡女一道出遊,會不會在父親心裏種下不好的印象,覺得妙心是輕佻隨便的女子。


    但總要想個由頭開口才好。


    “嗯?”林知望等了片刻,發出一個鼻音。


    “是有件事~”徐湛話到嘴邊又認了慫,改口道:“今天的功課,能不能明天再做?”


    林知望沉默了一陣,徐湛隻好小心翼翼的揉著,心裏突突直跳,他本不是這樣拖泥帶水的人,在這件事上卻變得患得患失起來,他害怕一旦說出秦妙心的名字,若遭到父親拒絕,再難有迴旋的餘地。


    “明天的功課呢,後天做?”林知望淡淡的問。


    徐湛低眉垂手,不敢說話了。


    “若換做你祖父……”林知望威脅的話隻說了一半,心想若換做父親,敢這樣懈怠學業,非往死裏打不可。以至初為人父,他以為兒子就應那樣管教,對宸兒也是一板一眼修理的穩重得體,宸兒不太害怕挨打,卻最怕自己失望的神情。直到他青年喪子,方悔悟自己虧欠兒子一個無拘無束的童年。


    他今天著實有些疲憊,又有些傷春悲秋,根本懶得過問徐湛跟誰出去去了哪裏,也不想追究他一整天沒做功課的事,囑咐他不要忘記吃晚飯,便打法他出去了。


    徐湛踟躕著迴房,惱恨自己的懦弱,但再來一迴,他依然開不了口。


    次日黃昏,林知望再次將徐湛叫到跟前,遺憾的通知他,他又遭彈劾了。禦史彈劾他於市井街道上大唿小叫,出言不遜,有失官儀。


    林知望打量著他,怎麽看都是清秀斯文的世家子弟,向來臉皮薄得很,不知這幫禦史言官是眼瞎認錯了人,還是吃飽了撐的。


    徐湛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保證下不為例。”


    林知望本是打算迴房歇息的,聞言滯住腳步迴身看他,仿佛在說:還真是你幹的?


    “我跟朋友鬧著玩呢。”徐湛解釋說。


    林知望繃著臉問:“朋友?是位姓秦的女子吧?”


    徐湛渾身僵住了,秦姑娘打著兄長的名義經商,在外從不以真麵目示人,父親怎會知道?略一怔愣,他看到林知望身後,何朗正寧神靜氣的凝視房簷下正在築巢的新燕,旁若無人。


    收到徐湛銳利的目光,何朗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渾身汗毛倒豎,一拍腦門道:“夥房燉著湯呢,瞧我這腦子!”


    言罷腳底生風,嗖的一聲跑掉了。


    徐湛氣壞了,夥房燉湯,跟你有什麽關係,你又不是廚子!


    林知望懶得細問,踱步往臥房走去。


    徐湛攆上去,著急的解釋:“姓秦不假,但不是女子,女子怎麽開得起這種玩笑。”


    林知望隱隱覺得他反應過於強烈,又說不出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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