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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知望出宮後,馮夙氣得發瘋。


    鐵證如山的事實,林知望竟在聖駕麵前替榮晉推了個幹淨。相比私通邊臣之罪,挨一頓手板真可謂微不足道。


    馮夙肥胖的身體在文華殿值房裏晃來晃去,陰測測的說:“林知望這番苦肉計演的著實高明。”


    馮閣老用蒼老枯槁的手指扶一扶老花鏡,不屑道:“你以為陛下信了?”


    馮夙一愣:“不信,還不治他欺君之罪?”


    “陛下本就不欲追究懷王的罪責。”馮閣老幹癟的聲音悠悠響起:“他給陛下找了充分的理由去搪塞悠悠眾口,陛下怎會治他的罪?”


    什麽祖製宗法都是死物,隻要陛下信任懷王,一千封密信又能奈之何?馮夙一琢磨,格外鬱怒。


    “早就告誡你們,不能一招製敵時不要輕易出手,一旦給人以喘息之機,遺患無窮。”馮閣老說。


    馮夙說:“陳伯謙有麻煩了。”


    “他的麻煩是自己種下的,誰能幫得了他。”馮閣老閉目養神,在他看來,陳伯謙正逐漸擺脫他的掌控,正如此次,陳伯謙並未獲得他的準許便輕易對懷王出手,借機向未來天子邀寵,隻可惜手段過於拙劣,反被林知望擺了一道,皇帝選擇相信懷王,陳伯謙必然失寵,此時對他施以援手,是非常不明智的選擇。


    懷王府書房內,齊英將藥油抹在榮晉高高腫起的手掌上。


    齊英聽完榮晉的敘述,反問:“如此說來,藏匿胡氏後人是真,與邊臣通信也是真?”


    榮晉點了點頭。


    “殿下這頓打,可是挨值了。”齊英說笑道。


    榮晉輕聲道:“林師傅的苦心,我知道。但他叮囑我一定不能承認通信之事,父皇聖明,生平最恨欺瞞,這樣真的可以嗎?”


    “殿下若說了實話,可是要把滿朝言官的壓力引向陛下一人?”齊英問。


    榮晉想了想,點頭道:“我知道了。”


    林知望迴府後便迴了房中,曹氏服侍他更衣沐浴,便推說有些累,先去睡了。


    曹氏知道,丈夫近些天忙完會試又忙關穅的案子、三年一度的京察、懷王的功課,已經很累了,現在徐湛又不知闖了什麽禍,惹他生氣發火。


    徐湛被關在柴房裏半個頭晌,說話都帶了鼻音,曹氏擔心他受風寒,命人熬了薑湯給他,眼看他捏著鼻子灌下才放心。


    林知望迴來後,徐湛要見他,被曹氏攔在門外,告訴他父親已經睡了,不要打擾。徐湛感到奇怪,父親迴來不是應該拎了他先威逼利誘,後嚴刑拷打,最後聲色俱厲地告誡一番命他下不為例嗎?就算吃準了他最怕提心吊膽的等待,也不能直接睡了啊。


    徐湛立在房門外不肯走,看著他凍紅了的鼻尖和雙手,曹氏勸說:“他說睡便是真睡了,你在這兒杵著也沒用,不如等他醒了再來,該你的什麽時候躲得掉?不該你的,你爹幾時強加過你?”


    徐湛覺得有些道理,對曹氏施了一禮就迴房了,常青襲月一番手忙腳亂,怕他受寒生病,將他去了外衣塞進溫暖的被子裏。


    誰料,徐湛沒病,林知望卻病了。


    天色擦黑,林知望突然發熱,咳聲粗沉,連發虛汗,曹氏急忙命人請來大夫,驚動了老太太房裏,惹老人心焦,曹氏寧氏又趕去照顧老太太。


    徐湛披衣趕來,隻見父親昏昏睡著,麵色是極不自然的潮紅,間或深咳幾聲,痛苦的蠕動喉結。


    林知恆推了他一把:“傻愣著幹嘛,去,給你爹倒杯水。”


    徐湛急忙去了,倒過來遞到林知恆手裏。


    他握在手裏瞪了徐湛一眼:“左邊那壺才是熱水。”


    徐湛趕緊去換,涼熱一摻,到剛好入口到溫度。


    “爹怎麽了?”徐湛探身問。


    “不是學了一陣子醫嗎,看不出來是被你氣的?”林知恆白了他一眼,兀自扶起兄長靠在懷裏,輕聲將他喊醒。


    林知望早就感到口幹舌燥,半睜開眼喝了水,意識模糊的問他:“湛兒在哪?”


    徐湛未及應聲,便聽他喃喃囑咐:“看好他在家裏讀書,別再出去闖禍。”


    林知恆迴答兄長,卻瞪著徐湛說:“知道了,您就別操心了。”


    徐湛愧疚懊悔之際,何明親自引郎中進了屋:“五爺,大夫來了。”


    兩人從床邊閃開,等待郎中望聞問切。


    老郎中用銀針紮入幾處穴位,蹙眉撚須:“林大人是虛勞發熱,也就是過度勞倦或七情變化導致陰陽失調,多為陰氣不足陽氣有餘,熱生於內,並非邪氣外侵導致。”


    “沒有大問題,若久不退熱,取柴胡、人參三錢,加薑、棗開水煎服即可。”郎中收好藥箱,又不斷叮囑道:“雖不算重症頑疾,卻也大損元氣,近幾日盡量臥床靜養,切忌動怒、勞累。”


    他們連連稱是,命何明去賬房支取診費,送老大夫迴醫館。


    曹氏懸著的心落下,對他們叔侄道:“你們一個早朝一個讀書的,趕緊迴房睡吧。”


    “還是嫂嫂去廂房休息吧,我們守在這兒。”林知恆見曹氏不肯,看一眼徐湛道:“大哥生病,合該做兒子的在床前侍奉,湛兒這麽大也該懂事了。”


    曹氏知道,林知恆意在敲打徐湛,便沒說什麽,交待守夜的下人留心侍候,有事就將她叫醒,便離開去了廂房。


    屋裏安靜下來,僅剩下林知望時有時無的咳嗽聲。在徐湛眼裏,父親與尋常讀書人不太相同,他身材挺拔,步伐沉穩,不論生氣還是喜悅,總是一副古井無波的樣子,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他還從未見過父親的病容,如此不安,如此脆弱。


    林知望可不知道徐湛心中煎熬,他燒的難受,還做了一個冗長的夢,他看到小宸兒稚嫩的麵孔,他想跑上去緊緊抓住,卻無論如何也邁不動腳步,隻好張開雙臂輕聲唿喚,然而他日夜思念的孩子並沒有向他走來,反而向一片梅花綻放的樹林跑去,踉踉蹌蹌摔了跤,他心痛如絞。


    恍惚間,聽見潺潺的水聲,費力的看去,幾個少年在韞江邊戲水,他在其中找到了徐湛,月白色的儒衫被江水打濕了衣擺,他覺得江邊危險,又容易著涼,便喊他上岸,喊了幾聲,卻見他毫不理會,有些著惱,倏爾,天上悶雷滾過,下起了傾盆大雨,水位驟漲,一陣天崩地裂的轟鳴聲中,撫陽決堤了,大水漫過江岸,一個巨浪將徐湛卷入江中。


    林知望急於從噩夢中醒來,猛一睜眼,額頭全是冷汗。


    橘色豆燈的微光下,他看見徐湛的背影站在盆架邊兌水衝洗手巾,未等徐湛轉身又閉上了眼,感到溫熱的手巾擦拭了臉上脖子上的粘膩,舒服了許多,他不希望徐湛在這裏耗上一夜,卻還在生他的氣,加之難受的不想說話,很快又沉沉睡去。


    再度醒來時已是清晨,窗外天光大亮,院子裏很靜,早春築巢的新燕正在屋簷下呢喃。他支起無力的身體環視屋內,桌上餐盤裏擱著尚冒著熱氣的小菜清粥,卻不見徐湛的身影。


    哪有這樣侍疾的?他心裏想。


    片刻,何朗躡手躡腳的推門進來,看見倚坐在床頭看書的林知望,嚇了一跳。


    “您醒了,怎麽不喊人?”何朗扶著他,又為他身後墊上一隻靠墊,坐的舒服些,端了早飯過來,小聲道:“懷王來了。”


    林知望一陣咳嗽,低啞著聲音問:“他來幹什麽?”


    “聽說您病了,一大清早就趕過來,命我來通傳一聲。”何朗都覺得感動,以懷王的身份,算得上禮賢下士了。


    林知望已經端在手裏的粥碗重重放迴托盤上,若非何朗手穩,非打翻一盤飯菜不可:“拿下去吧,沒胃口。”


    何朗趕緊道:“您——您別生氣啊,懷王悄悄來的,除了三少爺誰也不知——”


    “讓他過來吧。”打斷了何朗的解釋,林知望重新拿起書本。


    不消一刻鍾,徐湛便引榮晉來到內宅,報門而入。


    “殿下。”林知望作勢起身。


    “先生!”榮晉果然急了去攔他:“先生躺好,不必多禮。”


    林知望帶了促狹的語調問:“幾時改口叫先生了?”


    榮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樣叫順口些。”


    “隨殿下吧。”林知望忍不住咳了幾聲,引得榮晉上前為他捶胸拍背,徐湛忙倒了杯水遞上來。他對徐湛搖搖手,對榮晉道:“殿下不該來。”


    “我知道,隻是得知先生早朝稱病,實在擔心。”榮晉小意道:“此番不是先生救我,我早就——”


    “殿下,請坐吧。”林知望打斷榮晉不吉利的話,請他坐在床前的杌子上,瞥一眼擱在腿上的兩手問:“手還疼嗎?”


    榮晉點點頭,更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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