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biquxs.info/


    </p>


    徐湛斂了笑,澀聲道:“臣的老師,原韞州知府郭大人在獄中病得很重,再不出獄醫治,唯恐性命不保,臣願以孑然之身替老師受過,但求陛下法外開恩,留恩師一條性命。”


    徐湛俯身叩首,再抬起頭來時,已是淚流滿麵。


    皇帝聽了,臉色陰沉下來,榮晉在一旁已是心驚肉跳。撫陽堤工程的圖紙和賬冊是徐湛親手交到皇帝手中的,但榮晉知道,因為涉及麵太廣,父皇僅僅拿來敲打了馮氏父子一番,絕不會將其公開,至於卷在其中的郭淼,日子一長,怕扔在獄中想都想不起來了。


    徐湛沒有多想,他被坑的那麽慘,不趁機找補點迴來,要多吃虧有多吃虧。


    “撫陽堤的案子,朕已派刑部去查,朕也說了,這個案子你有權過問。”皇帝道。


    “隻怕老師,熬不到那個時候。”徐湛啜泣著,失聲道:“陛下,撫陽決堤,老師雖有失職之過,卻罪不至死,求陛下法外開恩!”


    “放肆。”皇帝被他哭煩了,斥道:“有話就好好說話,再哭,朕將你亂棍打出去。”


    徐湛心裏一喜,捂住嘴,不敢再哭一聲。


    皇帝意料之中的鬆了口,問王禮:“誰在內閣值守?”


    王禮本是驚異的看著徐湛,像在欣賞一隻異獸,乍聽皇帝喚他,趕緊躬身迴應:“是許閣老。”


    內閣次輔的值廬裏不隻有許閣老,還有林部堂。聽林知望把話講完,許攸的麵色沉如古井,波瀾不驚,心裏卻已有不滿,林涉遠,兒子沒有這麽慣的,換做他家子侄如此膽大妄為,打斷腿都是輕的。


    “我答應你,但你一定要謹慎行事,不可節外生枝。”許閣老說。


    林知望躬身施禮:“學生謹記。”


    正說著話,便有太監請他去乾清宮。二人了然的對視一眼,便在值廬外分了手,一個去乾清宮麵聖,一個迴衙門。


    隻見他泰然自若走進大殿給皇帝行禮,偌大的年紀,身材不高卻步伐穩健,起身抬頭時果真看到了徐湛,這個五官清俊的少年,雙眼已經哭成了桃子,心裏暗自搖頭,林知望,你兒子還真神奇。


    聽了徐湛的闡述,許攸沉聲對皇帝道:“郭淼有罪無罪,茲事體大,僅憑徐湛一麵之詞不能臆斷,吾皇仁慈不忍他病死獄中……臣倒有一個兩全之策:郭淼可以出來,暫住在林府,由徐湛照料,林知望負責監管,待刑部定案後再行拘押。”


    徐湛簡直欣喜若狂,不愧是師公,能提出這麽好的主意。


    皇帝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梭巡一會,顯然是起疑了,卻因為得不到驗證感到無力,眯眼靠在榮晉送上來的靠枕上,緩緩道:“但須經林知望的同意,我寫一道手詔,你給他送去。”


    閣老就是閣老,專業獻計二十年,麵子比常人大得多。


    “遵旨。”許閣老道。


    徐湛謝恩不跌。


    “錦衣衛已在韞州,刑部也派員去了,過幾日你也要去,你們各上各的本,總能查個水落石出。咱們醜話說在前頭,若查來查去,你老師果真有貪贓枉法之處,你也一同領罪吧!”


    “是。”徐湛俯身:“臣心甘情願。”


    皇帝累了,隻留下了許閣老,打發榮晉送徐湛出宮。


    榮晉坐在車裏,越想越不對:“見鬼。”


    “什麽?”徐湛問。


    “許閣老這些話,像是早有準備。何況以他的脾性,避之唯恐不及,不應該這樣幫你。”


    連榮晉都看出了端倪,皇帝這個閱遍人情百態的老人,怎麽會不疑心。


    徐湛沉浸在如此順遂的達到目的的喜悅中,正盤算延請幾位名醫給郭淼會診。經榮晉這樣一說,越發覺得不可思議,許攸的為人他不了解,父親的脾性他是知道的,林知望主意大的很,脾氣也大得很,連皇帝都不忘記加一句“但須經林知望同意”,這天底下誰能做的了他的主?除了——他自己。


    想到這一點,興奮的心情驟然冷卻了不少。


    和榮晉四處逛了逛,迴府趕完了功課,選了一間清淨雅致的小院供郭淼父子入住,親自指揮下人布置打掃,折騰的府裏上下不得安寧。


    “三少爺,這院子不妥當,太偏。”何明說。


    “先生喜歡清靜。”徐湛道:“利於養病。”


    “但不利於看守。”何明脫口而出,就後悔措辭不當。


    徐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何明竟感到後背生涼,若不是他在家裏還有些位份,徐湛定要和他計較。


    何明不敢再勸,這父子倆一個脾氣,勸有何用。


    林知望迴家時,他已把一切料理妥帖,隻待郭淼出獄下榻。林知望鬱悶不已,又自作主張,你怎麽知道我不會否決?


    是以查問功課時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


    盯著徐湛完成功課,林知望還有些公務要看,命他先去睡,秋闈因蒙古人兵圍京城延期舉行,禮部上下正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時候,懷王邸的課都停了好幾次。


    夜深了,萬籟俱寂,草木在悄悄凋零,燭光搖曳,林知望寬展的背影印在牆上。有人輕手輕腳走進書房,將一盆熱水擱到他的腳邊。除了何家兄弟,下人們不不經允許不能進入書房,何況書房避水火,水是不能端進來的。林知望剛要發作,抬頭竟看到徐湛,有些詫異。


    徐湛不聲不響,蹲下來給父親洗腳,林知望也沒說話,默默領受兒子的好意,書房裏除了徐湛撩起的水聲,特別安靜。


    片刻,徐湛先開了口:“謝謝爹。”


    “謝什麽?”


    “您知道我進宮,就去見了許閣老。”徐湛的語氣毋庸置疑:“許閣老肯幫我說話,全是看在您的麵子上。”


    林知望皺了皺眉:“誰告訴你的?”


    徐湛低著頭,自言自語道:“看來是了。”


    林知望揚了揚手,想抽他。


    “先生的病熬不到入冬……我也是慌不擇路了。”徐湛小聲說:“對不起,爹。”


    林知望舉在半空的手放下來,緩緩道:“少在這裏裝殷勤,知道錯,就自己請家法來。”


    徐湛賴著不動:“君子有浩然之氣,君子有容人之量,君子應恤刑薄懲。”


    林知望冷笑:“如此說來,是我心胸狹隘,倒行逆施?”


    “不是不是,”徐湛急忙搖頭,“戒尺都斷了。”


    林知望不知道他跟誰學會的饒舌耍賴,忍了笑道:“這我倒是忘了。撫陽縣盛產青藤,你此去韞州,記得截一捆迴來充作家法。”


    一捆?!


    徐湛苦著臉:“您知道孩兒是有苦衷的,但凡有別的辦法,也不會冒這個風險。”


    “我知道。”林知望這才收起促狹之心,板起臉來:“否則早就揍你了。”


    徐湛縮了縮脖子。


    林知望沒再說別的,靠在椅背上閉了眼,默默享受兒子的服侍。


    第二日,郭淼被接到林府,看守之責便落在林知望頭上。郭淼對此沒有任何異議,因為他已然病得不省人事。徐湛不惜重金,走遍京城,為郭淼延請名醫。


    老大夫行醫一生,在京城有些名氣,一番望聞問切,對徐湛說:“把先前的藥方拿給我。”


    郭莘早有準備,聞言片刻不敢耽誤,將郭淼用過的一小摞方子遞給老先生。


    老大夫越看,神色越凝重,最後將藥方拍在桌上:“庸醫,庸醫!”


    徐湛拿過來翻了翻,麻黃,杏仁,桂枝,灸甘草……緊張道:“傷寒論中有這個方子……不對症嗎?”


    “都是像你這樣一知半解,又自以為是,才會有那麽多庸醫誤人。”老大夫脾氣不好,言語直白:“我且問你,他這傷寒是怎麽得的?”


    “是……”徐湛支吾了一下,使勁壓低了聲音:“在詔獄中。”


    僅僅四個字,老大夫就全明白了,有些同情道:“這就對了,十幾年前我遇到過一個病人,在裏麵關了十七年,氣血盡衰,膿血淋漓,四肢臃腫,瘡毒滿身,目不能見,耳不能聞,手不能運,足不能行,喉中尚稍有氣,謂之未死,卻與死無異,其狀真是……奇慘。”


    郭莘聽到老大夫的形容,顫聲問:“最後呢,是死是活?”


    “死了。”大夫道。


    徐湛攙了郭莘一把,才沒能腿軟倒下。


    老大夫總結道:“所以說,他先前在詔獄中氣血不足,體質衰弱,後來又得了傷寒,應講究調補,而非用麻黃湯這類猛藥。”


    徐湛似懂非懂,愣愣的點頭。


    “通俗的講,身強體壯的人用這類藥確實對症,而體質虛弱的人用了,隻能適得其反,傷寒不重,反而被藥物攻壞了身體。”


    徐湛又點點頭,緊張的手心冒汗,老頭說話大喘氣,誰知下一句話是好是歹。


    “我先開個調和氣血的方子看看效果,想要徹底治愈他,須得慢慢調養,花費上……”


    兩人對視了一眼,欣喜若狂。


    郭莘拉住大夫的手:“老先生放心,隻要能治好我爹,我願意奉上全部家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遲日江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離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離兒並收藏遲日江山最新章節